诳诈之徒(124)
榆钱少不得搀扶她一把,“赵二爷也过来了。”
“赵二爷也来了?”扈婆子又坐下了,她怕哪一句话不对,就把陶纵、赵筠都得罪了。
“一句话也分成两半说,还有谁来了?”红豆摘掉衣服上粘着的绒线头,待榆钱拿了镜子来,慢条斯理地整理鬓发。
“还有个柳少爷,是跟着赵二爷一同过来的——赵二爷先听说陶少爷在这,迟一步才过来的。”
“柳少爷也来了?”扈婆子动了动,拄着拐杖又站了起来,榆钱好笑道:“怎么,您老人家又想动弹了?”
红豆道:“老妈妈和柳少爷有一笔账要算呢。老妈妈,你跟那尼姑说为什么要找她的茬没有?”
“怎么没说?那秃驴还不认账!吃我扇了她两个嘴巴子,跟她说再敢坏我的事,就把她做下的事张扬出去,叫官府绑了她还俗嫁人,她这才不敢吭声。”
“老妈妈,干得好。我正月十五,出城上香,您老人家走得动,就陪着我一起过去。”
扈婆子动了动脚踝,觉得疼得不大厉害了,笑道:“怎么动不了?别说扭了脚踝,就算折断了脊梁骨,刀山火海的,我也随着姑娘去!”
红豆一笑,披上斗篷,叫榆钱扶着扈婆子,便慢慢地向花园走。
第039章
39.
冰雪覆盖的花园内, 书房的门窗紧锁。
李正清握着书卷, 站在窗户边左右为难, 外面,是打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外甥”,这个“外甥”太尊贵, 来得又太莫名其妙,叫他没脸出去“认亲”;里面,是哭天抹泪,嚷嚷自己不嫁的蕙娘, 以及手忙脚乱要替她擦拭眼泪又不敢的杨之谚。
倘若到这地步, 李正清还看不出蕙娘和杨之谚之间汹涌的暗潮, 那他也不配做这举人了。
“老妈妈——”李正清把窗户开了一道缝, 声音不高不低地喊。
作画的陶纵没回头, 在一旁负手欣赏的柳祺微微蹙眉, 赵筠一笑, 扬声道:“扈妈妈,你先去瞧瞧李举人那有什么事。”他越想越觉得古怪, 无缘无故的,李正清躲陶纵干什么?
“这就来。”此时万里无云,赤红的日头照耀着满地积雪,扈婆子被映在雪地上的日光耀花了眼。她瞅着三位玉立婷婷的公子哥,琢磨着怎么才能让红豆速速地在三人中做出选择,如此她也好把剩下的两个说起其他的闺秀。
“老妈妈。”李正清咳嗽一声,示意进门的扈婆子向书案那边瞧, 扈婆子打眼一望,只见蕙娘哭得梨花带雨,杨之谚手足无措地安慰她。
“怎么,大姑娘不乐意这门亲事?”扈婆子奚落一声。
李正清心里急了一下,待收到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定下心来,握着书案故作沉稳地看书。
“爹,你听扈妈妈都这样说了,你还不认账!”蕙娘急了,一头扎进李正清怀里,抽噎着说,“爹,你瞧你给蘅姑定下的亲事……稀里糊涂的,连人家是不是统领都不知道,就巴巴地跟人家做了亲!我料到、料到你给我定下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李正清眉心跳了一下,这么多年,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合家老少全仗着邹氏养活,也不为蕙娘姐弟几个敬重他。
“大姑娘怎么能这样说话?”扈婆子又开了口,“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姑娘放心,我替你相看过了,人家的哥儿,家大业大、学问又好,一表人才的,包大姑娘满意。”
“我不依!”蕙娘捂着脸,抽噎个不停。
“姑娘……”杨之谚急得面红耳赤,抓耳挠腮了半天,猛地跪在李正清面前,“叔父——”
“你这是干什么?”李正清作势要搀杨之谚起来。
杨之谚急急地说:“叔父,我……蕙娘,还请叔父成全我们!”
扈婆子不禁为杨之谚着急,这书呆子活像是个细口茶壶,满肚子都是皮薄馅大、令人垂涎三尺的饺子,偏生倒不出来!
李正清装傻地问:“成全什么?杨兄弟的话,我怎么不明白?”
“哎,爹——”蕙娘才开口,扈婆子忙伸手在她臂弯上拧了一把。
杨之谚忙说:“请叔父将蕙娘许配给我,我、我,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这……”
“李举人,还犹豫什么?难道,你嫌杨举人学问不高、人品不好?”扈婆子笑了。
李正清蹙眉道:“不是这样说……是杨兄弟孤身一人在京城,若是我应下了,他家中不乐意,又或者已给他另外定下了亲事,这不是耽误了我家蕙娘吗?”
“这好办得很,”扈婆子弯腰把杨之谚搀扶起来,对他说:“杨小兄弟,你给你家里去一封信,告诉令尊令堂,就说你要和举人千金、康国公府的干女儿、两淮节度使府上的外甥女定亲。杨举人,不是我说,早先不是李举人一家收留你,这会子你早冻死在大街上。这样忠厚仁义的人家,你家还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这一封信一过去,你家里保证会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