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诈之徒(119)
宋五爷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这事是我做事不机密,叫小人逮住了把柄。大老爷要打要罚,小人不敢说半个不字!但是怎么应付康国公府,还得请老爷给拿个主意。”
“捞钱的时候瞒着我,出了事就想到我了?”柳徽冷喝一声,一脚踹翻宋五,“那个小厮、丫鬟,压根不是我动的手,我瞧着,就是康国公府杀人后栽赃我!康国公府敢杀人……他们敢杀人!这次,恐怕他们为了陷害我,又要杀人了。”
“那咱们该怎么办?”宋五爷爬起来,伸长了脖子,红着眼圈看柳徽。
柳徽问:“你替大太太放了多少银子?”
“不多……最初也就五万两,后头利滚利……到现在也才十多万两。”宋五爷尽量地少报一些。
“十多万还不多?!眼瞅着要过年了,这十万两都收回来了吧?”
“……只收回四成。”
“不中用的东西!你和朱秀安一起去收债,能收回来多少是多少,剩下的,告诉借债的人,老子不要了!他们若是胆敢和杜家勾结,叫老子不痛快,老子就叫他们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
柳徽的意思,是收了银子来交给他。
宋五爷虽常和朱秀安在一处吃酒听戏,但一直嫌弃朱秀安狂妄自大、贪婪无厌,心知自己放债的饭碗算是砸了,一心要多捞几个钱,怕朱秀安在行事不方便,就说:“其他的都还罢了,最难缠的,是开瓷器铺的侯三。这小子奸猾似鬼、刻薄冷酷,去年说要去南边贩瓷器,向我借了三万两银子,结果一去就没影了。我去他家讨债,他爹娘妻子竟不知道他借债,东拼西凑,卖了屋子、铺子,典了他妻子的嫁妆,才还上债。债一还,他就领着个浓妆艳抹、妖妖调调的姘头回来了,瓷器一件没贩来,三万两银子花了个精光,一进家门,就埋怨他爹娘卖了屋子堕了势气、典了铺子毁了饭碗,又说都是他妻子教唆他爹娘的,一蹦三尺高地要休妻——”
“他的三万两银子,不是还完了吗?”柳徽不耐烦地打断宋五爷。
宋五爷笑道:“幸而他岳父、岳母早死,大舅子害骨痨,熬了三五年也没了,只留下一个年纪小小的哥儿。他把大舅子家并了过来,可不又有了本钱了?他既有了本钱,又想要东山再起,小的就又借了一万两银子给他。这人心狠手辣,把爹娘结发妻子全都不放在手上,若是康国公府肯出价,他肯把爹娘妻子都论斤称两地卖喽。”
“叫朱秀安去!我就不信,他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侯三现在搬到县里去了,若是我和朱秀安一起去,一来一回,只怕会顾不上跟其他人说话。”
“叫朱秀安去京外,你留在京中。”
“是。”
宋五爷暗暗窃喜,正待要退下,就听帘子外柳祺一声轻笑。
“等一等。”柳祺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宋五爷唯恐出现变故,忙说:“祺哥儿,这事不能再等了。”
“我说等一等,”柳祺一字一顿地说着,“父亲,这事犯不着这样着急。”
“此一时彼一时,这节骨眼上,家里家外都等着抓我的把柄呢!”柳徽叹了一声,柳祺笑道:“父亲别急,这事我有法子处置。若是匆匆地告诉那些债头不用还钱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宋五爷怕柳祺看出他的用心,忙问:“祺哥儿,你有什么法子?”
“赵颁家的赵筠告诉我,李家二姑娘从康国公府回来后,好奇地问他谁是柳西楼,说康国公府的新词姑娘手上,有一把柳西楼的扇子。宋五,你去康国公府,替我把我的扇子讨回来。”
“你的扇子,怎么会在杜家姑娘手上?”柳徽错愕了一下,柳祺眼睛一眨,他这做父亲的登时醒悟过来,扪掌道,“都是杜家老儿无事生非,不然,你和杜家姑娘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现在嘛,呵,我就看杜家还有什么脸跟咱家过不去!”
“你去吧,你一去,杜家就知道我们柳家冲什么来的。至于母亲放出去的债,旧债收回来,不必再放新债了。”
“是。”宋五爷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走出柳徽的内书房,见宋姨娘的丫鬟过来了,只向丫鬟递了个眼色,没敢说话就离了靖国公府。
他穿过冷凄凄的大街,瞅着大户人家门前挂着大红灯笼,不禁又在心底盘算起来,盘算了半天,也没盘算出什么结果,只觉得自己眼前只剩下一条死路了。
宋五爷在康国公府门前站了站,先有个小厮要来招呼他,偏又有个小厮认出他是谁,拦着那小厮不叫他理宋五爷。
“咳,我有要紧的事,要见康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