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小熊以后(20)
当着所有人的面,邓启言的爸爸大发雷霆。邓启言开始一言不发,后来他爸要动手,他被他妈一把扯进怀里,眼镜从鼻梁上滑下去半截。
“我没有。”
“声音大点儿!”他爸忍下一口气,指着他的鼻子,“给老子一五一十说清楚,否则老子让你知道厉害!”
“这事谁传的?可以把他叫来对质。”邓启言胸膛轻微起伏着,“我跟肖嘉映就是普通同学,传那种话的人脑子有问题。”
肖嘉映本来都有点东倒西歪的了,这一秒身体突然变得僵直。
他听见邓启言用一种隐忍兼屈辱的语调说:“嘉映确实一直在替我记笔记,打饭,那又怎么样,普通同学而已。而且我说过不用,是他坚持那么做。他说他愿意。同学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拒绝,毕竟嘉映的朋友一直不多。”
办公室安静了两三秒,然后嘉映清楚听到来自自己母亲的一声蔑笑。
裴老师意味深长地问:“你的意思是,这全是误会?”
“也不全是,我不否认我们关系好。”邓启言扶起眼镜,“我跟很多同学的关系都不差。”
裴老师点点头:“你人缘确实不错。”
下午肖嘉映还有课,但他妈不让他上了,让他收拾书包回家。
等公交车的某个瞬间,一直一言不发的刘惠突然发作,回过头来用尖利的嗓音喊:“高兴了?满意了?老娘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然后抡起挎包就往儿子头上砸。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辛辛苦苦挣几个钱,不是让你在学校里谈恋爱的。”
“整天像个娘娘腔一样,跟在男孩儿屁股后面转来转去的献殷勤,人家能看得上你?”
“去,上你爸那儿吧,以后别跟着我,我伺候不起!”
肖嘉映一下也没躲,缩着肩膀头昏脑涨地承受,眼泪流到衣领上了自己都没发觉。
他们家在一幢五层小楼的四楼,楼道很昏暗。
刘惠一边爬楼一边喘气,样子像是要把嘉映大卸八块,掏钥匙开门时狠狠地捅进去。
但她进门以后还是不跟嘉映说话,就连灯也不开,径直坐到沙发上,脱了鞋往地板上一摔,命令嘉映滚进房间,不准出来吃饭也不准上厕所。
像只丧家之犬,嘉映拧开自己的房门,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他想不明白邓启言为什么要那么说,哪怕只是沉默呢,只是沉默也会让他感觉好受一些,而不是说得……说得好像是他一厢情愿。
盘腿坐在床上,四肢像被车碾过一样,挨过打的额头也火辣辣地在灼痛。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几点了,身上一阵热一阵冷的,又是害怕又是难堪,甚至还有对未来的恐惧。
书包里突然冒出陌生的声音。
“肖嘉映,你在哭?”
他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左看右看,以为是鬼,少年的脸色惨白更像鬼。
可是嘉映从小就胆子大。
真的,鬼片他最爱看。
他屏息,两根手指捏住书包拉链,一点一点把它拉开,发现里面多了只脏兮兮的小熊。
“你——”
“别说话,听我说。”
熊都在书包里闷半天了。
望着十七岁的、尚未成年的肖嘉映,穿着校服的、稚嫩的肖嘉映,还有哭得眼红鼻子红的肖嘉映,很多脏话攒到嘴边又骂不出来。
“你现在在做梦,”它没好气地解释,“我是你以后的朋友,爱信不信。”
长长的睫毛打着卷,嘉映眼睛眨动了一下,像听天书似的望着它,“啊?”
傻瓜。
笨死了。
为什么要为那种烂人哭啊!
骨架还没完全长开的嘉映抬起手,当它的面掐了一下自己的脸。
“嘶……好疼,不是梦啊。”
熊恨不得给他一拳:“不信我是吧!”
“。”
好像是有种诡异的熟悉。
嘉映非常拘谨地摇了摇头,小声问它的名字。
“无所谓,不重要。”反正很快就走了。
“呃,还是需要称呼你的吧。”
熊暗自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叫我繁繁就行。”
“烦烦?”嘉映破涕为笑,“好……的名字。”
“…………”
你给我记住。
“你说你是我以后的朋友,所以你来自未来?”
“可以这么说。”
“那我未来是什么样?”这人倒是不全傻,还知道瞎打听,“考上大学了吗,过得、过得好吗?”
熊噎了一下。
“当然。”
“呼。”少年嘉映松了口气,揉着红肿的眼笑了笑,“还以为我会自杀呢。”
早熟的他,上高中就察觉自己有抑郁倾向,也曾有多次自残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