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周绥安沉默了片刻，伸手捧住了江柠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但是顾珅有句话说得很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你没有关系，你知道吗？”

他的手心干燥温暖，带着她冰凉的脸颊也渐渐暖了起来。

江柠只觉得鼻尖一酸，一滴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周绥安用拇指拭去了她的泪水。

他们就这么看着彼此，保持着沉默。

直到旁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两人转头看去——

不远处，一位头发花白、身姿佝偻的老太太朝这边走了过来，她手里仿佛拿着什么东西，走起路来很是吃力的模样。

老太太走到了两人旁边的长椅上，扶着腰慢慢地坐了下来。

视线相对的片刻。

江柠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

她收回了目光，可是眼睛又克制不住地往那个方向看。

视线再次相对的时候，老太太朝她笑了笑，露出了已经没几颗牙的光秃秃的牙床。

“你们是来看张慎的？你们是张慎的同学？”

老太太说话有些吃力。

江柠的嘴唇动了动，她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可耻地保持了沉默。

老太太见状，脸上露出了笑，扶着腰就要从长椅上站起来。

江柠忙站起来按住了老太太。

“您坐……您坐在这里说话就行了。”

“同学，真是谢谢你们了，今天上午你们班主任还打电话过来说要组织捐款，现在你们又大老远跑过来看他，这让我们怎么好意思。”

老太太一边拍着江柠的手一边朝她点头致谢。

“我们家小慎现在都已经不上学了，还要受你们的照顾，真是谢谢了。”

江柠双手搀着老太太，低着头，不敢再看她。

老太太端起了放在手边的东西。

江柠低头去看，这才看清老太太手里拿着的是一个老式的白色搪瓷缸。

“你们晚上吃了吗？”

老太太笑呵呵地掀开了搪瓷缸的盖子。

里面泡着一碗泡面。

很熟悉的红烧牛肉面香味，让江柠的鼻头有些发酸，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答道：

“吃……吃过了。”

那搪瓷缸显然是个老物件了，边缘一圈斑驳褪色得厉害，表面也凹凸不平。

老太太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双筷子，看了一眼江柠，脸上的表情仿佛有点不好意思，她拿着筷子在袖子上擦了擦，然后颤巍巍地夹起了一筷子泡面，慢慢地往嘴里送。

老人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痕迹，十分沧桑憔悴，眼睛里也有血丝，应该是在这里陪了很久，刚刚才有空吃点东西饱腹。

江柠心酸到无以复加。

她不敢多看，也不敢流泪，只能握紧双手，拼命压抑着情绪。

旁边的周绥安站了起来，和江柠对视了一眼，随即转身离开了。

江柠继续陪着老太太坐在长凳上。

“我们小慎是个好孩子，就是命苦。”

老太太吃了两口，停下了筷子。

“他小时候他妈妈就生病离开了，我跟他爸两个把他拉扯大了，两个月前他爸爸跟人出海，结果船翻了……家里没了钱，我身体又不好，三天两头的就要吃药住院。这孩子犟得要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偷偷地退了学，去给别人打工，就是为了给我买药治病。可惜了，我们家小慎本来可以好好读书考大学的，就是被我这个老太婆连累了。”

老太太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语气也很平和。她的脸上有一种习惯了苦难的麻木和无助。

江柠别过脸。

她的肩膀颤抖得厉害，但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只是用力地深深地呼吸着空气，一下一下，像一只离了水的鱼，濒死之际，绝望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走廊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江柠抬起头望向了那边。

周绥安拎着一袋子东西回来了。

“奶奶，这是给您的。”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忙推拒道：

“这怎么行……我不能要你们的东西……”

“奶奶，您就拿着吧，就是一些吃的，花不了多少钱。”

周绥安将东西塞到了老太太手里，转头视线对上了已经眼眶通红的江柠。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塞到了老太太手里。

“还有这个，也是给您的。”

江柠的视线落在了那个信封上，她愣了一下，随即目光带着疑惑看着周绥安。

周绥安低下头，避开了江柠的视线，看着老太太道：

“这是同学们给张慎的，您先收着。”

老太太还要拒绝，她把信封塞回了周绥安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