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她又撩又怂+番外(24)
这宫中能主事的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一个……
想起那张过分白净软糯的脸蛋,不知怎么的,竟有一瞬间同他心里的那张脸几分重合。
宋钺心头微微一跳,一股十分陌生的情绪在心底涌动,像夏时绕耳的细细铃响,他尚还来不及捕捉到细细参悟,又叫一阵风来给吹了散。
当真是中了邪了,宋大人板起一张脸,难得在汇报声里,走了会儿神。
随着西凉王往京来,民间的风言风语竟也彷如被一股邪风径直刮起。
先帝那些个‘英明神武’的过往再次被提及,什么宠妃灭后,又什么荒废朝政,诸如此类的“丰功伟绩”被编成顺口溜传遍大江南北。
不知从哪一日开始,仿若风吹野草生,竟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凡是儿童皆能唱上几句。
大意不过是先帝乃昏君,新帝是稚子,还有一位长公主是糊涂蛋……
消息传进宫里时,小皇帝是最先知道的,他板正起脸,十分恼怒的将二位丞相召来御书殿前商议对策,又在宫中颁了条条禁令,禁止有人谈论此事,尤是要瞒着长公主殿下。
乐长明不想此事惊扰他最喜爱的阿姊。
可尽管众人相瞒着,世间又哪里有真正不透风的墙,心思细腻的小公主很快就从宫人的视线和交谈里察觉了异样。
只端起架子稍稍威慑一下,所有事情便都明了,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人故意为之。
乐梓欣撕碎了手中的书信,丢进炭火盆里,灰烬四起中,她面上露出畅快又得逞的笑,带着一丝阴狠和扭曲。
“乐长安,我看你这下还有什么脸面。”
为君者,若失了民心,必就摇摇欲坠,终有日跌得头破血流。
幽廊平日里是没什么人来的,此处离冷宫极近,虽景色宜人,但宫中人大都嫌这里晦气,便是从此经过也素来脚步匆匆,甚少会有人在此停留,自也就发现不了廊尽深幽处,枝蔓垂下的小廊亭里摆着像模像样的小案和卧榻。
今日里,宋钺下朝后在小皇帝那里耽搁了片刻,待出来时已经快至了午时。
他闲来无事,不知怎么想的,在快要到宫门走时脚下一拐,忽然想去看看那池中红鲤是否被小公主捞了个干净。
这若是先帝在世,怕是要被活活气死。
到月夕池的时候,宋钺绕着池边走了一圈,才缓慢踱去先前钓鱼的地方。
微风牵起他的发丝又落,藤蔓散发的清新草香里隐约飘来一点醇厚的酒香,随着他走近而愈发明显。
寻着味道,误打误撞的,宋钺捡到了个学他人买醉,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小姑娘。
乐冉坐在廊亭下面的石头台阶上,乌黑水亮的猫瞳茫然着,不知落在哪处,她蜷着腿,手臂交叠,怀中赫然抱着个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酒坛子。
闻味道,竟有些像是宴上才用的‘九泉春’。
小公主此时离湖边极近,散着发丝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眼悬着像是要同那个酒坛子一道栽进湖中去,叫宋钺看得眉心骤然皱了一皱。
若是放着不管,想必明日宫中便该传出长公主溺水身亡的消息了。
他轻啧了一声,走上前,攥住乐冉纤细的手臂,想将她扯来廊上,但下手力道却显然失了分寸。
一股剧烈痛意从手臂上攀爬起,乐冉俊秀眉头紧紧皱起,她胡乱挥打着手,口中哼哼唧唧叫着疼,挣扎之中抱在怀里的酒坛子没能抱得稳当,从腿上滚下,跌落在地上。
‘咔嚓’一声清脆响后,酒液涌入池中,酒香四溢,弥散小小廊亭。
声音来得既大又十分突然,惊得小公主愣一愣神,迟钝了片刻,又慢慢仰起来脸,散乱的柔顺发丝顺着她巴掌大小的脸颊滑落肩头,又垂落下去,如春日柳枝般晃了一晃。
束发的钗环叫她卸了胡乱丢在脚旁地上,在光下金灿灿的,有些晃眼,光瞧着就价值不菲。
今日里阳光难得的好,照在乐冉那张颜色极好的面容上。
宋钺握着她手臂的力道松了些,却没有撒手,他垂下眼,从细而弯的柳眉到发红迷糊的猫瞳,扫过小巧挺俊的鼻尖,落在那半张着发出含糊呢语的湿亮朱唇上。
像只睡意正酣,迷糊着的小奶猫。
宋钺喉骨滚了滚,掌心有一些发痒,他又有些头疼了。
迷糊中,乐冉只隐约瞧见面前有那么一个身影在晃来晃去,有一些眼熟,但她想不起来是谁,只觉着他晃悠得她眼前晕乎乎的,天旋地转。
她伸手去拽,想着叫那人不要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惹得眼花。
白皙似嫩笋似的手指紧紧攥住石青色的袍角,嗓音绵软又糯,带着醉酒后粘稠的鼻音,好似一戳就能留下一个坑窝。
她含糊着,念叨着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自以将意思表达了清楚,眼前却还是晃的。
醉酒之人通常没什么理智可言,又许是听了那些不好听的风言风语,受了委屈,乐冉说着说着,竟就将自己说得掉起了眼泪。
她单手抹着眼睛,哼哼唧唧,看得宋钺微微一怔,又稀奇又好笑。
娇气。
他脑中再度浮现这个字眼,也猜出小公主‘借酒消愁’的缘由来,但‘铁石心肠’的宋大人显然理解不了女儿家,尤其是个小傻子的心,但不妨他生了兴趣。
宋钺蹲下身子,想仔细听一听小公主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是在讲一些什么。
一句话响在耳边,这一句倒是不怎么含糊,许是比较短,讲得就十分清晰。
乐冉:“宋,宋钺,罚我,臭王八……”
宋钺:?
作者有话说:
么么么030
第21章 二十一条鱼儿游过去
小公主打小所受的良好教养,在此时此刻昭显无疑。
尽管是喝醉了酒,受了一些委屈,却仍旧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处,只嘴里来回念叨着几个普普通通的,连半分威慑意味都没有的字眼。
黏黏糊糊的鼻音像极蜜糖罐里拉出丝来的金黄糖浆,无意间尝上一口,就有些甜得发了腻。
宋钺望着她,倒是从这看起来轻车熟路的动作里瞧出了一些端倪,他哼笑一声。
这般模样的,想必这事里也并不是今日里头一遭了。
往日……
往日间,他倒同小公主没什么交集,以他那时身份自不会特别关注后宫里一个受冷待的,无甚大用的公主。
即便先前同另一位接触,也不过是见先皇对她诸多宠爱,结果到头,竹篮打水一场空,倒叫这丫头捡了便宜。
男人讥讽地勾了勾唇角,不过……
他垂眼看向小公主,眸底浮起几分怜悯。
可想而知,不被皇帝宠爱的公主在宫里是什么样的待遇,只是她幸运一些,有能将她护一护的白后。
片刻后,乐冉骂得有些累了,口舌在酒精发酵中干得厉害,她脑袋一歪,‘咚’的一声,竟就这么靠着廊柱旁呼呼睡了起来。
一阵风来,酒香更浓,有些醉人。
小公主睡相很好,呼吸绵和平缓,卷翘如扇的眼睫上沾着晶莹泪珠,眼角还残留着从皮肉里洇出来的胭脂绯红。
不知是否入了什么不好的梦,那樱桃似的朱唇抿得有一些紧,唇边隐约泛起白痕,连眉心都微微皱起了一点,像隆起的小山包。
这样的神情不该出现在这张脸上。
宋钺望着乐冉泛起酡红又仍显几分稚气的面容,忽然意识到不论是从前还或是现在,她许是过得都不开心的。
深幽的眸中难得浮现一层柔和,他捻了下有些发痒的指尖,见四下里无人,终是蹲下身子,任由石青色的官服散在石阶上,沾了些干枯的碎叶,又堆起褶皱。
他缓缓伸出手,天光之下,那手修长又精致,薄薄一层白皙皮肉包裹匀称指节,指背弓起的锐利弧度里透着些许柔软,如锋箭后的几片翎羽,像是一件温润的,但没有生命的精雕玉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