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她又撩又怂+番外(10)
他视线很淡,却又极具压迫,漆黑的瞳孔里隐隐有股暗流作涌,令人无法忽视。
被他这般定定瞧着,乐冉只觉浑身都不自在,她攥着裙面上的纱缎子绞了绞,心脏砰砰的,局促不安。
小公主扁了扁嘴,想着不如主动同他认上一个错,也好过这样僵持着,叫一旁的人看了笑话。
她目光往左边去瞥,果真有人面上幸灾乐祸得厉害,好似将她罚一罚是什么天大的喜事似的。
隔着窗棂,外头传来几声鸟鸣,屋中却仍旧十分安静,连半句私语也没有。
落在红案上的树影又拉长了些,身后响起几声刻意压低了的提醒。
乐冉顿时打起精神,嗓音软软的,带着几分轻颤,似乎哪里来的蜂虫震翅飞过。
“先,先生讲道,民,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后非民,罔以辟四方……”
宋钺望着她,听她念完一段,神色高深莫测。
他转了转指上的扳指,又盯着乐冉看了片刻,直看得小公主心惊肉跳紧张得不行,才开口叫她坐下。
乐冉这才松了一大口气,捂着胸腔里蹦跶个不停的心脏,连面色都有一些发白。
可不待她将这颗心全然放下,安稳,便见宋钺又看过来,只是这一回望的却是她身后的方向。
他道:“常安瑄,太甲中,抄镌五十,明日早课前交予我。”
乐冉心里顿时咯嗒了一下,猫瞳睁了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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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的钟声很快撞响起,阮书桃的话被淹没在其中。
乐冉只见她张了张嘴,却不曾听见一个字,待钟声停歇,她揉了揉被震得发痛了的耳朵又去问阮书桃。
“你方才讲了什么?钟声太响,我不曾听见。”
阮书桃见她面色红润,比方才要好上太多,心里的担忧就散了些,她见乐冉望着她,便将担心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乐冉摇了摇头,脸颊凹出小小梨窝。
阮书桃这才放下心,又转身去和坐在后面的人讲话。
她眉毛挑高,俊俏的五官因为这个动作而显得几分英气。
“常安瑄,你这一次可算是英雄救美了啊!”
乐冉也转身,姣好的脸面上有几分歉意和内疚,乌瞳水水亮亮的,看着就叫人心软。
身后正收拾书册的少年动作微微一顿,脸陡然红了透彻。
乐冉心里是有些自责的。
若不是为了帮她,常小公子也不必挨罚,早知如此,还不如干净利落地认个错,丢一些脸面便丢一些了,总不会因此连累他人。
想到这里她愈发觉得不好意思,就要将这五十份抄写揽在自己头上。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才不要连累无辜的人。
常安瑄则摇了摇头,温言婉拒,态度恭敬得体,挑不出半点过错。
“帮殿下是我自愿的,被宋相罚亦在情理之中,若是叫殿下替罚,一来失了我帮殿下的本心,二来也易叫宋相失望。”
身姿挺俊的少年收拾完东西,红着脸不大好意思。
他对乐冉躬身,行了一道君臣礼,正抱着书要离去时,却见不远处几位少女相携而来。
看清了为首的那一位,常安瑄眉心微微一皱,又停下了脚步。
乐冉听了少年一席话,觉着他讲得十分有理。
但受人相助又将人连累的这一档子事,她必然是要好生报答的。
小公主撑托着下巴,苦思冥想,正想转过去脸同一旁阮书桃仔细商议,冷不丁的,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几句讥讽如青天白日里的冰雹,毫不客气,当头就砸了下来。
“乐长安,你可当真是将我们皇室的脸都给丢尽了。”
这声音里三分讥讽,七分不屑,简直是耳熟到不能再耳熟了。
光是听这个找茬一般的拔高音调,乐冉就知道来者是谁了。
小公主撇了撇嘴,没当一回事。
她自顾从书底下抽了张宣纸上来,又蘸了些墨,提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想着不理睬,这人就能如往日一般,随便在那里讲上几句话就自己走开。
可下一刻,她手中正握着的笔被人大力抽去,墨点飞溅,星星点点的,到处都是。
“乐长安,我在和你说话,听见没有?”
“乐梓欣,你别没事找事!”
一旁的阮书桃‘噌’的一下站起身,动作大的甚至带倒了身后的凳子,发出‘哐当’一声剧烈声响。
屋中人还没有走尽,闻了声响便都转脸去看,可待看清楚争执的人是谁以后,又纷纷扭头自顾自忙起手中的事情,只是动作却都慢了不少。
这二位的事情他们掺和不起,但只单单看个热闹却没什么大事,这种情景往日里已经很司空见惯了。
乐梓欣看不顺眼乐冉并不单单是这一两日里的事情。
众人心下都明白得很,当年先帝‘宠妃灭后’,这位梓欣公主的母妃便是‘宠妃’那一派里别的。
乐冉望着藕色纱袖上显眼的墨点抿了抿嘴,眉心颦蹙,对面前少女的不喜表达得明明白白。
她掏出巾帕擦着掌心里被笔蹭上的墨,月牙白的绸巾霎时就黑了一大块。
小公主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放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就有人先呵斥了一声,鹅黄小衫的少女对阮书桃横眉怒目,吊梢着眼角,一脸凶样。
“阮书桃,你什么身份?竟敢对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阮书桃打断她的话,哎呦了一声,像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
她昂着头,小巧玲珑的鼻尖朝着天,翘起小手指当着众人面不紧不慢地掏了下耳朵,“我没听错吧?你还知道长公主啊?既然知道,又怎么敢不对长公主殿下行礼?倒是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少女一噎,来不及回嘴,就听阮书桃冷笑一声,伸手大咧咧一指四方,像极了穿戴好甲胄,要奔赴战场的将士。
“诸位都知道,我大盛只有一位长公主,你在这里说我什么身份?我倒是想问问你又是什么身份?如此大胆,不分尊卑,既诓造殿下身份,又不曾对殿下行礼,怕不是起了什么谋逆的心思罢?”
这一番话讲得飞快,如连珠炮弹般接连不断当头砸去,将一众罪名死死钉下,连半分喘气儿的空当也没给留,直讲得那少女慌了神,下意识转眼望乐梓欣求助。
可就这么一个避让的动作却令她彻底失了气势,阮书桃显然深知‘一鼓作气’这个道理。
她像护犊子的老母鸡,将乐冉牢牢护在羽翼下,随着那少女转脸,又望向了‘罪魁祸首’。
“呦,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嘉云宫的公主殿下吗?”她刻意咬重‘公主’二字,冷嘲热讽,咄咄逼人。
“若我没记错,您家那位不是追着先帝殉葬去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大威风呢?真就将自己当个人物来看了呗?还跑到我们家阿冉面前来耀武扬威,我也不知道您这是耀得谁的武,又是扬得谁的危?嘶,莫不是陛下?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我至今也没听过陛下叫旁人一声阿姊呀,果是我这耳朵不好使了?”
说罢,她又装模作样地掏了掏耳朵,似乎很是苦恼
“你!”乐梓欣气极,她伸出手颤颤巍巍指着阮书桃,显然是被气了狠了。
“啪”的一声。
阮书桃毫不客气打偏了那只手,又努了努嘴
“还讲我们阿冉丢了面子,就您这样子,脸都成红猪肝了,哪里有半分公主气度,有这时间来操心我们家阿冉的事,倒不如为您自己打算打算,过段时间,可就是朝盛宴了……”
轻飘飘落下的话音透着意味深长。
少女身型看着纤细,气势却是相当的足,一张小嘴叭叭叭的,就说得对面几人哑口无言,连个字也蹦不出来。
剩下没出声的两位姑娘对视了眼,缄默无言,生怕这股火烧到自己身上。
乐梓欣被气得发抖,脸一下也变得雪白,阮书桃话里的意思她听得明白,几乎可谓是字字戳心,她下意识握紧拳头,一口牙就要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