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降临(36)

作者:子琼

梁挽颐没有什么拍照的雅兴,因刚刚在集市上经历的惊险,她全身都有些发虚,便跟着四周的游客一路沿岸走着。

纤细却高大的冷杉排排耸立着,岸边偶尔会出现倒塌的杉木,长长的树干完全浸在水中,被湖水浸成了湿湿的深褐色,树干上左右岔开的枝叶已完全在水中腐烂,却依旧保持着原有的轮廓,生机中又透着死气。

光秃秃的冰碛石绕着两岸将湖水包裹,每隔一段便有一块标牌立在上面,写着“禁止嬉水”的字样,但这并不能阻止热情的游客,仍有不少人脱去了鞋袜,把脚伸入冰凉的湖水里,露出喜悦的神情。

又往前走了一段,大部分人都留在了塔拉津湖最有名的两道湖湾处拍照。

梁挽颐则将目光投向了湖水的下游,越往深处走,山势越磅礴,湖水也逐渐开阔,人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少。

真是奇怪,梁挽颐心想,明明路就摆在那里,下游人那么少,景色还格外辽阔,为什么这些游客却宁愿停在人最多的地方拍照呢?就好像约定俗成一般,又好像这条路被什么特殊的力量屏蔽掉了,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似的。

可是这些都不能阻止她前行,她知道那里有东西在等着她,她不能停下脚步,她此行的目的便是此。

梁挽颐迈开步子,踏着石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着。

因为人迹稀少,冷杉的生长走向也开始杂乱。梁挽颐走了一段便一个游客都看不见了。这种路走起来很累,她扶着一棵树干喘了一会儿才继续赶路。

走着走着,前面的道路上便有两人迎面走了过来。

一男一女,似是一对情侣,他们皆穿着冲锋衣,因为其中那位女人穿的冲锋衣是不太常见的浅粉色,梁挽颐多留意了她几眼。

擦肩而过的瞬间,女人突然叫住了她。

她冲梁挽颐笑了一下道:“别往前走了,前面路不太好,而且没什么可看的,这边一路上的风景都一个样。”

梁挽颐愣了愣,随后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点了点头,指着自己身上的相机包道:“我就拍几张照就走。”

女人深深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很快就拉着同行的男人一起离开了。

梁挽颐扶着四周的树干往前慢吞吞地挪动着,再次转过一个较小的湖湾后,眼前的湖面突然就放大,变得极为宽阔。

这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让梁挽颐下意识驻足,水流的哗哗声更衬得山谷幽静,像一个无人惊扰的梦。

梁挽颐很难用语言形容眼前的场景,湛蓝的天空下,巨大的山脉包裹着宽广的湖湾,天地间的一切都仿佛大得没有边界,让人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角度去看,才能把所有的景色尽收眼底。

与对这鬼斧神工的景色的赞叹相伴的,是一种因自身的渺小而产生的战栗感。

有一瞬间,梁挽颐觉得自己此时的感受和仰望星空时很像,那份隐约的战栗感或许是藏在人类基因中的、从上古便流传下来的,对于喜怒不定的自然的敬畏和恐惧。

梁挽颐掏出了相机,对准了角度后,便按动快门拍摄了几张照片。

她拿着相机,低头看着屏幕上自己刚刚拍摄的照片。

塔拉津湖的色彩,即使不加任何滤镜都已经很美了。

梁挽颐调动相机中的照片,正准备再拍上几张时,她突然在照片上看到了一片奇怪的黑影。

那是一团形状奇怪的黑色,一半微微露出水面,大部分却沉在水底,像是镜头抖动出的模糊影子。

梁挽颐皱起了眉头,她一共拍了三张照片,她翻看了起来,发现三张照片中都有这道黑影。

她不仅抬头向湖面中相同的位置看去,但水纹波动的湖面却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相机出问题了?

梁挽颐转过相机看了看自己的镜头,她记得刚刚在集市摔倒时,没有磕碰到相机。

不会是被鹰啄坏了吧......

梁挽颐一阵肉疼,她调试了一下,再次举起了相机对准湖面,仔细检查起了屏幕上的画面。

这次她有心留意,一眼便注意到了屏幕那处的问题。

那块黑色的影子还在,似乎还在轻轻蠕动着,不像是石块,反倒像肉块。

奇怪......

梁挽颐抬起头来又看了看镜头外的湖面,湖面还是很平静,什么异物都没有。

那看来真是她的相机出问题了。

梁挽颐盯着相机的屏幕,慢慢将镜头转动了一下,但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屏幕上的画面往旁边移了移,但那块黑色的影子却依旧待在原来的位置,一半露在水面,大半沉在水底。

直到这一刻,梁挽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如果是她的相机出现了问题,那块黑影应该跟着镜头一起移动才对。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黑影是真实存在的!此时正漂浮在水面之上。

梁挽颐再次将视线从相机的屏幕上移向了水面。

还是什么都没有,湖面安静得过分,荡起的水波像是在嘲讽她的神经质。

她又迅速低头向屏幕上看去,她惊恐地发现,那道黑影明显比之前更大了,就好像是它缓缓地从水面中站了起来,即将露出庞大的身躯。

不!不对!并非是从水面中钻了出来,而是在朝她的方向移动!

梁挽颐下意识便抬头向湖面望去,仍旧什么都没有,就好像屏幕上出现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或许她现在应该放下相机,当作什么都没发现,可对于未知的恐惧却驱使着她紧盯着相机的屏幕。

那团黑色的影子果然在向她的方向移动,速度分明不快,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大着。

她形容不出那团黑色的物体到底是什么,明明带着石块般坚硬的感觉,却又如肉团般蠕动鼓胀着。

等到它靠得更近了,梁挽颐才恍然发现那是头发!

濡湿漆黑的头发像海藻般散在水下,黑漆漆的脑顶露在水面上。

有人落水了?

不,不对!如果是有人落水了,她怎么可能只通过相机才看得到,肉眼却什么也发现不了?

很快,梁挽颐就惊恐地意识到,那不可能是人类的脑袋,因为从那颗脑袋的旁边很快又钻出了数颗覆盖着黑发的头颅。

一颗、两颗......十二颗。

梁挽颐心跳如鼓,便见那十二颗头颅慢慢从水中伸了出来,它们的身体也露了出来......那并不能称之为身体,更像是一团蠕动着的肉山,无数肢体从肉山中伸出,抽搐着像是在挣扎。

这时,那十二颗头颅也扬起了脸,齐齐看向了梁挽颐的方向,他们的脸因在水中浸泡了太久早已浮肿饱胀,但依旧能看出他们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

他们张着嘴,好像在剧烈地惨叫,可梁挽颐的耳边除了水流声便再也没有其他声响了。

这场景太过诡异了,诡异得让她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精神。

梁挽颐克制不住地再次抬起头向湖面看去。不出所料,依旧什么都没有,可那股带着腥气的泥土湿味却更加浓重了。

梁挽颐奇怪地想着,她闻到的真的是泥土的腥味吗?在极度潮湿的深山中,这种味道似乎很常见。可闻久了,泥土的味道却莫名让她觉得很熟悉。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泥土味,而是血腥味!

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相机的屏幕上时,她几乎惊叫出声,巨大的肉山不知何时已经贴近了岸边,近在咫尺地靠着她。

梁挽颐也终于彻底看清了,那些头颅的脑袋上覆盖着的并非是头发,而是漆黑如发丝般的触手,上面生满了暗褐色的复眼,此时正疯狂转动着,露出恶毒又疯狂的眼神。

相机的屏幕猛地被她暗灭,眼前又是平静如初的现实,湖面上的风带着潮湿的水汽缓缓掠过,吹在她的脸上。

梁挽颐整个人都在发抖,她什么都看不到,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粘腻蠕动的东西紧贴住了她的头皮,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带着铁锈味的粘液滴落在她的肩上,刺激着她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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