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95)
彼时她才十四五岁,白纸一张,小瞧岁月可以怎样彻底颠覆和摧毁一个人。
这些年,曹家华的事业生活皆分崩离析,他视林慕茹如手中一把救命草,既用恶劣的行为对待她,又用强烈的情感捆绑她。
他怎么能允许梁倾介入。且让他在众人前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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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碰她。曹家华。你干什么!你疯了!让他放开。”
林慕茹在此时出现。见这一幕,面目扭曲狰狞,梁倾多年未见她如此愤怒过。
那人松开梁倾。
曹家华一滞,望向林慕茹的方向。
梁倾似乎见到某种少年神采在他面上转瞬即逝,顷刻,他眼里又是阴鸷的神情。
“我不是要你在家里等我,你来干什么。”
“我带梁倾走。曹家华,你说你要去处理生意,又是来打牌。你又喝酒了?”
林慕茹凑到他面前。
“大嫂,你别生气,家华哥也是心情不好,来放松放松,没喝多,没喝多。男人嘛,开心了自然要多喝几杯。”有人嬉皮笑脸来劝。
曹家华则不理睬她的质问,反扣住她手腕,怒问:“你要走去哪里?你这个贱人你要走去哪里?你还让她来这里威胁我。”
“我要去江城。我要跟你离婚,我一定要跟你离婚,曹家华,你把两万块钱还给我。那是我弟弟的血汗钱。”
酒精,挑衅,屈辱,威胁,在这一刻大概彻底击溃了曹家华,他将林慕茹往地上一摔,两边都是牌桌,林慕茹撞在麻将桌上,呻/-吟着往地上倒去。
麻将,酒瓶,玻璃杯,散落一地。众人避之不及。胆小的早就离场,胆大的走远去了门口看这热闹。
无人插手劝阻。
曹家华在林慕茹歇斯底里的尖叫里向她的腹部重重踢去。
这尖叫近乎鼓舞,他面容扭曲,感到异常快活。
那人又拖住梁倾手腕,将她往屋内拖去。
梁倾脑中一片空白,耳鸣剧烈。棋牌室的光影人声皆如同凝固,她无法呼吸。
右手在口袋中握到冰冷的物什,钥匙串上是一把瑞士小刀。是她十岁时,梁坤自港城带回的观光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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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床家属在么?”
“在!”林小瑶站起来。其他两人也都齐齐望着病房内走出来的急诊医生。
“病人情况稳定下来了。打了一针镇静。等会护士带你们去划价。”
林韬忙不迭去了,林小瑶不放心,跟着一同。
医生翻看手中病历,心里想这年关将至,这一家人这个年大概过不好了。
问坐着的梁倾道:“之前住在疗养部?我看是张教授批的出院。看这半年的情况都挺好,这是被什么刺激了?”
他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住院医师,并非精神科专家,见梁倾脸上倦极,不答话,接着说:“张教授休假,估计得年后才回来。明天白天精神科有值班医生,你现在在手机上约个号,明天请她看看,这两天在这儿情况稳定之后,先送回疗养部?”
梁倾点头致谢。
“你脸色很不好。小陈,你给她弄杯热水吧,加点葡萄糖。病人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你可以去护士站休息。”
路过的护士闻言照做。
梁倾卧着纸杯在手里,喝了几口。起身。路过护士站时,电视里是天气预报的午夜重播。
‘江城冰冻天气将持续至三月中旬。’
钝重的安全门开了又关,声控灯坏了。
漆黑一团,楼梯间的窗大敞,外头无星无月无灯,剩冷峻的楼宇的轮廓,创世的风砸进来,穷凶极恶,鬼魅夜哭。
她在视觉的消失和听觉的强烈之中闭上眼睛,俯下身剧烈地干呕起来。
她的肉/体正经历极度的苦痛,灵魂却无比冷峻,凝视着 —— 曹家豪与曹家华的脸无限重叠。
她记得的。
那把刀是如何被用作自卫的工具,又被曹家华夺下,她如何倒在酒瓶玻璃碎后的锋利缺口上。最大的伤口距离锁骨下动脉毫厘之差。
那种破开血肉的痛,陡然折断她无暇的生命,发出恶作剧般的脆响。
曹家华向她走近。迫近的意味不再局限于个人对个人的暴力,更近似命运的不可抗拒。
她还记得,林慕茹是如何狼狈得如同牲畜一般从地上爬起,弓着身子向曹家华撞去。
曹家华本就大醉,踉跄几步,被几只酒瓶绊住,摔倒在地。
那把从梁倾手中夺过的刀,刺入他自己的脾脏。
戛然而起,又戛然而止。一出诡异闹剧。
警灯闪烁。
医护人员乱作一团。
她的身体在失血和疼痛,因惊吓和方才过度的恐惧,她在不能自控地呕吐。
但她的灵魂却仿佛脱离躯体,因一种痛苦的喜悦而上升,上升。她看到那些医护人员摇了摇头 —— 曹家华死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5章这一卷结束然后会停更几天修最终卷的文 (最终卷最后几章会一起发出来,目前还没确定几章)
(猜猜是谁下一章要来江城过年啦!!!
第61章 亲密
“姐, 你终于醒了。”
略刺鼻的消毒水味指向现实,梁倾醒在病房里。林小瑶的脸颊放大在眼前,被稀薄的光线照得透明。
窗外依旧是昏沉沉的黑。
病房里只有她和林小瑶, 三张病床, 没开灯,门上小窗口里让进一些光线,被褥白色的轮廓有膨胀感。
“姐你吓死我了。你在楼梯间晕倒了。”
林小瑶见梁倾张着嘴发不出声, 急忙将水送至她唇边。
梁倾抿一口,身体机能才觉得恢复, 左手发冷, 偏头一看, 正在打点滴。
“这是什么。”她问。
“葡萄糖,医生说你焦虑症发作,低血糖也好严重。昨晚也来不及吃饭。姐,你是不是被姑姑吓坏了。”
林小瑶伸出手摸摸她手背。
她记事以来梁倾向来有种坚韧稳定的气质, 这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倒不止是身体上的。
“我妈怎么样了。”
“昨晚醒来了一次, 情况挺稳定的。你别担心。”
梁倾扯不出笑, 只无奈道:“今天是大年三十了。害得舅舅舅妈这个年也过不好了。”
“哎呀,别担心。医生说你滴完药就没事儿了。我爸说今晚无论如何都回去吃顿年夜饭,再回来医院陪姑姑。”
人的精神世界深邃幽秘,还有许多领域现代医学技术尚无法企及,林慕茹患有重度抑郁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 情况时好时坏。这两年刚见一些长足改善。
长期的家庭暴力和施暴者在她面前的突然死亡构成直接诱因, 这些年她仿佛被放置在拳击台上, 与名为曹家华的后遗症缠斗, 掐着时间倒数着, 一次一次趴下又站起来。这一次她还能否站起来呢。
梁倾躺在病床上,躯体薄弱,忧心忡忡。
“那啥,姐,我得跟你坦白个事儿。昨晚凌晨南佳姐给你打了好几个视频电话,我怕她有啥急事儿就帮你接了... 结果不小心把摄像头点开了... 就那么一小下!但是被她看见我在医院里了。我说不是啥大事儿... 是你吃坏了东西,肠胃炎... 你说... 她会信的吧。”
梁倾安抚她说“没事儿。”示意她将手机递来。她给南佳发了条微信说自己没事了。附几个她常用的可爱表情。一看时间,五点刚过,自然没有回复。
“你守了一夜?”
“没,上半夜我爸在,我在你旁边睡了一觉。后来我让他先回去休息了。我没事儿,我可能熬夜了。”
梁倾让出一侧,拍了拍说,“再睡一会儿。”
林小瑶开开心心地脱了外套,挤上了床。小时候有几年她极为怕黑怕鬼,也总是与梁倾同睡。
“姐,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好香。”林小瑶将脸埋进梁倾的发中,细声说。
“用的舅妈的蜂花。”梁倾好笑,说。
“哇,原来这么好闻,我上学期跟我室友一块儿在直播间抢了大几十块的进口洗发水,吹得神乎其神的,不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