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9)

作者:飞天花卷

一个她凭衣着认出来,是陆析的表妹,另下来的人,单留给她一个背影,她定看一眼,移开眼睛,又盯着街边一盏灯看,看久了觉得眼花得很 —— 仿佛喝了什么迷魂汤。

这人间在朝她挤眉弄眼 —— 似是非真,暧昧异常。

天上是有月亮的,只是圆圆小小一轮,笼着一层铅银色的倦意,半阖着一双意兴阑珊的眼睛。

她抽完烟,上了楼。何楚悦回来了,已经洗过澡,正抱着ipad写文案。

方才行李箱翻开了,她走进去,先不动声色地合上盖子,才问:“有灵感了?”

何楚悦点点头。

“我先去洗澡。洗完还得继续干活儿,真操蛋。”梁倾一边往浴室走,一边如常说。

何楚悦“嗯”了一声,直等她走到浴室门口,说:“阿倾,我看你随身带了药,你病了?”

她看似大条实则心细。

“老加班,睡眠不好,有点神经衰弱。”梁倾揭过。

第6章 鬼迷心窍

迎亲一大早,自然是一番手忙脚乱。化妆师造型师摄影师女方亲友一大早都来了,围着姚南佳团团转。

姚南佳一身正红秀禾,她本就是很大方舒展的长相,这样打扮起来,明艳端庄极了。

“好看。”梁倾和何楚悦一左一右,在镜中对她笑。

“诶,Lisa来,帮帮忙。”姚南佳叫来发型师,却是要帮梁倾弄头发。

“给她挽起来。”姚南佳一边吃着酸奶垫肚子一边指挥。

“姚小姐眼光真好。”发型师手巧,三两下给她在后脑勺绾了个低低的发髻。端详一番,赞道。

梁倾只当她是客气,对她笑笑。她平时懒得打理,头发一直都是齐肩地披着,这样挽起来倒是很清爽。

“来了,表哥说他们要上来了。”陆表妹提供情报。

自然是堵门,做些小游戏,塞红包,图个热闹,算准了吉时,梁倾和何楚悦准时开了门。陆析也是一身中式婚服,给她二人怀里眉开眼笑地塞了两个大红包。

身后站了十几个男方亲友,吵着嚷着要他快点进门。

梁倾扫一眼他身后站的人,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睛。

那人见到她开门来,却好像并不诧异,场面热闹,两人自持又默契地移开眼睛,也就不显得尴尬。

昨夜与陆表妹一同下车的那个人,她没有看错的。果然是周岭泉。

港城这么小,陆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他们是故友倒算不得稀奇。

迎亲开始得早,天光柔和,从落地窗里轻盈地洒进来。一切都是敞亮的干净的朝气的。

梁倾等周岭泉和着一群人进了房间,才敢再望他侧面一眼,觉得有不真实感,末了意识到这是头回在白天与他照面,难怪觉得不同。

陆析也是一身龙凤卦,他们伴郎倒是中规中矩的黑西服白衬衫。

今日是个喜庆场合,周岭泉脸上是干净清爽的笑意,与之前见过的那个人,全然不同。

梁倾不再想这些,地上已经伏下两个伴郎,在做俯卧撑换取藏起的婚鞋线索 —— 新郎得给新娘穿上婚鞋,这迎亲才算成了。

忙忙活活,嘻嘻哈哈一番,最后众人总算找到了上锁的箱子,里面藏着婚鞋。

这箱子是姚南佳特地准备的,里面除了婚鞋,还藏着她给陆析写过的一封短信 —— 她将等会儿开了三十桌的婚宴戏称为“耍猴”,因此这封信在早晨的亲朋见证下交给陆析更为合适。

姚南佳一贯是个务实的人,做出这种近似浪漫的行为,实属不易。

箱子找到了,钥匙在哪儿却又是个世界难题。伴郎们找东西不仔细,没头苍蝇似的把房间翻得一团乱。

何楚悦和梁倾看着敬茶的时间点快到了,只得主动‘出卖情报’。

钥匙就藏在床头大红的婚被夹层里 —— 梁倾单脚撑上床伸手去够。

那件旗袍原就是较为修身的款式,不够宽裕。她一动,虽只露出一截腿部肌肤,但那腰臀的布料在宽裕与撑满之间变化,光线透过纱帘,又于那暗暗的藕色之上荡漾开。

足够让有心人玩味。

周岭泉这个人,有时信些玄而又玄的东西,碰见两次,可堪某种缘分。

只是在酒吧那次,她喝了酒就走了,烈女似的,他不意外,但也失去了兴趣。

何况他觉得梁倾与从前那些人又有所不同,他十拿九稳惯了,在她身上感受到某种失控。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过梁倾今日这一身着是惊艳。

这藕色本是素的颜色,但覆在梁倾偏淡的肌肤上,却有一种古朴之气,如同尘下盖雪,人心一痒,总想要伸手抚开,看清楚这其下的一副骨肉,到底是冷还是暖的。

八成是姚南佳的主意。

虽她动作只是短短几秒,人们注意力皆在新人身上,梁倾却觉察有人正在看她。

想也知道是谁。

梁倾不愿抬头与他目光角逐,直觉他是个惹不起的人物,负气似的,把裙子往下拽了又拽,再把钥匙交到他摊开的掌心,却连指尖也不曾碰到他的。

余光里见他在笑。

她知道不是在为新人笑—— 是在笑她。

-

婚宴倒没有姚南佳所说的如同“猴戏”,不过也确实流于形式,交换誓词,父母寄言,交换戒指,尤其于姚南佳而言,台下坐着的多是男方从未谋面过的港城亲属,再加上陆析手里的誓词她实在私下听了太多遍,于是在台上感动不足僵硬有余。

何楚悦看她挤眉弄眼的样子,在旁边直笑,笑得高跟鞋穿不稳,差点崴了脚。算是唯一亮点。

好不容易台上流程走完,伴娘们便陪着急匆匆去换敬酒服了。

“女明星是不是就这待遇。”何楚悦打趣。

“钱不好赚啊。”姚南佳强打精神,往嘴里填了两口小点心。敬酒服也是修身款式,她不能多吃。

“诶,表妹呢。”何楚悦问。

“她找朋友去了。”姚南佳答,她正拉后背拉链,梁倾上前帮忙,只听姚南佳问,“今早来的那个伴郎,你们打过招呼没。”

“打了个照面,也没问名字。”何楚悦答,”长得挺帅。我有个玩摄影的朋友,最近在南城到处找这种禁欲系男模... ”

“得了吧,人家哪里愿意去当什么摄影模特。”姚南佳神神秘秘笑,又说,“反正这人好看是好看,但你俩可别为色所迷,离他远点。”

“为啥?”何楚悦莫名。

姚南佳往她脸上掐一把,道:“你这样的小白花,人家那段位,分分钟把你秒成渣渣。”

“噫,陆析怎么跟一渣男是好朋友。”何楚悦语带嫌弃。

“倒也不能这么说。”姚南佳用一种‘你这个小菇凉世面见太少’的眼神看一眼何楚悦。

接着说“人家压根不在那个维度里。听说他不谈恋爱,只找女伴。女伴,懂?”

何楚悦愣一愣,支支吾吾,“那就是...”

她本想说‘包养’但却觉得不准确。

“纯洁的,不走心的,各取所需的关系。”姚南佳补充。

何楚悦和梁倾两个都是打小老实读书的孩子,大学校园里也甚少有行为出格的同学朋友,虽都进入了社会,也算看过五光十色的东西,但底层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还暂时很朴素。

这种奉行‘纯肉/体’男女关系的人身边见得不算多。

何楚悦此时露出‘恍然大悟’‘敬佩之极’的表情,逗笑了姚南佳和梁倾。

“不过在他们那圈朋友里这倒也不是惊世骇俗的秘密。”姚南佳接着说。

“怎么说。”

“他们那圈人里本来牛鬼蛇神都有,比起来他这算不得什么。我听说,他之前找的一个,也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很低调。他那些堂兄弟里,换女人如换衣,出格的人物多了去了。再者...他口碑也好。”

何楚悦想歪了,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问:“口碑好是... 活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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