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36)

作者:飞天花卷

他是瘦了,更显得肩宽腰细。还好,腹肌都还在,人鱼线上一滴水,往下探索着。

梁倾望着那滴水,后知后觉地想,止疼片可真是人类福音,刚刚她还疼得死去活来呢,这会儿都有空欣赏周岭泉的胴体了。

浴室里只开了洗漱台那头的一束灯,他们共同陷在明暗的交界处。□□又清醒地相对。

“看哪儿呢。”

“没... 没看哪儿”

梁倾咽了咽口水,从他裆部挪开视线。浴室里又湿又热,她有点缺氧。

周岭泉声音低沉地轻笑。他今晚似乎特别有耐心。

梁倾干脆得寸进尺,伸出两只胳膊,半阖眼睛,冲着他,像小孩儿似的耍赖,说:“那你干脆好人做到底,能抱我去吹吹头么。”

-

周岭泉又将她裹到床上,开了最低档的暖风。梁倾眯着眼,见房间那头的落地灯开着,在这一头的墙上映出两人亲昵的影子。

她记起小时候有一回,晚上转醒,透过天青色的纱帐,看到林慕茹在给梁坤拔白头发。那天没有灯,但月亮打着西窗,他们的影子也是这样,成双成对的。

“好些了?”

“嗯。”

“仗着酒量好,喝这么多。”

“... 做这一行早晚也免不了,在老板面前总不能怂吧。”

“啧,你还挺有事业心。”

“讨生活而已...”

“想当合伙人?”

“早得很呢...”

药物起了作用,她比刚才舒服了,像只顺好了毛的猫儿,任由他摆布。

“喝之前桌上先多吃点肉,再垫点酸奶。管用。”

梁倾思绪顿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教他怎么应对这些。也是,他这个行业才是酒桌文化的重灾区。

“别混着喝。一滴都别混。”

“嗯嗯...”

“能推就推,能装就装,跟着合伙人屁股后面意思意思就行。你那点酒量,留着必须得喝的时候。别傻啊你。”

“嗯嗯... 你好唠叨啊。”

梁倾眯着眼睛喃喃。

周岭泉不跟病人计较。吹到一半,又将她身上擦干,连脚趾缝里也没落下,给她套了件他自己的t恤做睡衣,把她捂进被窝里,这才继续。

“你这个月都在欧洲?”

“嗯。”

“哦。”梁倾昏昏沉沉,有口无心,说“难怪你没联系我。”

“等着我联系你?”

“也没有。”

“... 你的微信是摆看的?”

“你这一寸光阴一寸金的人,我怕耽误你赚钱。”梁倾调侃。

“我看你钻钱眼里去了。”他一手还拿着风筒,一手捏了捏她下巴。

空一会儿,他又说:“你若是想找人聊天,我随时奉陪。”

“聊什么。”梁倾喃喃自语,直着眼睛,继续看那墙上的影子。

周岭泉不正面回答,问:”还难过么。”

梁倾未答。

周岭泉关了吹风机一看,见她伏在他膝头睡着了。微张着唇,毫无防备的姿态。

大概是累极,还小声打呼噜。

没想到女孩儿的头发这么难吹。

周岭泉本也十分疲惫,心中多少有些烦躁,此时此境,却忽然发现自己是笑着的。他收敛了嘴角,有些莫名,盯着她脖颈后的一圈绒毛看了好一会儿。

她这个人,有时候像个坚强的孩子,有时候像个脆弱的成年人。

方才在浴室里,梁倾光溜溜地躺在浴缸里,他有些蠢动,甚至怀疑自己的自控力,但现在不知怎的,也平稳了下去,又认命地继续吹起来。

第25章 石子

梁倾醒在半夜。

她在陌生的地方睡不踏实,偏头疼稍微好些,这种警觉就又回来了。

她没睁眼,感觉房间里黑得彻底,周岭泉和她一张床上睡着,不仅如此,手臂正横在她腰上,头则抵在她后颈的位置,呼吸深沉。

梁倾静了片刻,想,昨夜这样一番,她无形中似乎跨越了某些心理屏障。她曾经怯怯,谨慎,游移,被这段关系无限吸引,却又想将它切割出自己太庸常生活。如一样过于名贵的珠宝,放进一个玻璃盒子里,只在某些时刻打开,当作对自己的奖赏。

而此时此地,她却忽然能够心安理得地睡在这张床上,分享体温。

好在周岭泉足够耐心,给了她时间适应这种关系。

也许是夜太沉,病痛消失,身上洁净,房间静且干燥,梁倾有种偷了些时间的错觉,它带来一种细腻的快乐。

她脱离周岭泉的桎梏,踮着脚下床去找水喝。房间里太黑,她摸索了片刻,眼睛方才适应这种黑暗,却还是绊倒了什么东西,细看是她自己的包。

还好有地毯,不至于弄出什么动静。

但不等她摸到茶几,床那边的灯便忽地亮了。

“怎么不开灯。”

梁倾回头,见周岭泉睡眼惺忪地坐起,头发乱糟糟的。

“我找水喝。”

梁倾走到茶几,拧开瓶矿泉水小口啜饮。

“好了吗?”

“好多了。头还有点晕。”

两人一坐一站,像是对峙。梁倾不敢望他,垂着眼睛喝水。

周岭泉本还有些睡意,渐渐眼神却有些打飘,有点热,看见她一双腿,灯影里裹着一层蜜糖似的。

黑色的欲念的湍流。

“几点了。”

梁倾读得懂那种眼神,顾左右而言他,走回床边,也给他递了瓶水。

“三点多... ” 周岭泉说,仰头喝了几口,问,“还睡么?”

还没等梁倾回答,灯灭了,她跌入一个滚热滚热的怀抱。

她恍惚觉得自己像一粒石子儿,投入烧红的溶金炉子,灰飞烟灭。

一颗石子儿,一颗愚顽的石子儿,一颗愚顽却心有期待的石子儿。

“周岭泉?”

周岭泉搂着她,过了一会儿却还没有动作,梁倾不舒服,想挣脱,又想贴得更近。

她缓过了病痛,此刻忽然渴求一种更亲密的疗愈。

周岭泉啧了声,加了条腿过来。

这是把她当抱枕了。

“别动。睡觉。”

“可是...你... ”

“我不欺负病号。你最好赶快好全了。”

“那你今晚不是白跑一趟。”

“... 欠着。”

“... 周岭泉 " 梁倾觉得他有点可爱。

“嗯?”

“我好热。”

周岭泉啧了声,还是把她锁着,伸手去调空调。

“睡觉。”

两人都闭着眼,但呼吸相闻,反倒比平时更让人觉得亲密。

梁倾忽然又想到,以前何楚悦跟她说,根据她的经验,男人过了二十五体力就走下坡路了。

周岭泉前大半个月在出差,投行那工作强度比律所有过之无不及,现在又倒着时差。

也许是有心无力呢。

这人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她想着这些不着调儿的事情,立马又睡着了。

-

再醒来时外面已经落起了大雨。天气预报难得准确。

梁倾闭着眼,听出一种铁马冰河的杀伐之气。

周岭泉醒的比她早。

人在半醒时感官反而敏感。

梁倾再睡不了,睁开眼,见窗帘开了一小半,一室灰蓝的光,寂寂的,窗外却是个急雨天。

水里有灰尘,枯叶,死去的昆虫。她错觉这蓬勃的雨水要淹没身体。

她呼出一口气。

周岭泉这才开口说:“醒了。”是肯定句。

“周岭泉。”

“嗯?”

梁倾仰起脖子,靠在他的肩上,像是陷入沼泽的猎物,受不得折磨,露出喉咙求死。早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既然身体还记得彼此,便也不须以冷静的方式对话。

-

结束后,周岭泉先去洗漱。

梁倾按了窗帘开关,外头风雨正盛,雨往窗上扑着打着,一种进攻的姿态,没完没了,像刻意把人困在这里,继续交换身体或是心灵。

周岭泉出浴室的时候脸上仍挂着水珠,身上有种倦懒的气质,但一扫疲惫之态。他见梁倾拥着被,正靠着床头坐着,望着窗外的雨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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