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刃蔷薇(81)
她被贼胁迫着往书房走,那人一面用刀抵着她的腰往前,一面熟练地单手将她的两只手反绑在身后,绑手的绳子很粗糙,硬胶的质感,肋得手腕火辣辣地疼。
进到书房以后,匪贼一脚踢在门上,待门关上后,在她耳边嘎着嗓威胁:“绑着手就别再想跑,否则老子一刀捅死你,你别他妈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
匪贼说完话,便越过慕昭,朝保险柜的位置走去,慕昭这才得以看见匪贼的真面目——
和她差不多的个头,在男人里算矮的,一米七左右。
头上带着黑色针织帽,耳朵上挂着两条白色的线,穿黑色外套,掉色的牛仔裤,还有一双脏兮兮的运动鞋。
匪贼大步跨到那个保险箱前,把保险箱抱出来,转身放在书桌上。
慕昭紧紧盯着他,看见他脸上果然戴着一副口罩,针织帽拉得很低,遮住眉毛,整张脸就露出一双凶光毕现的眼睛。
她在观察着匪贼,对方突然抬头,盯着她的眼睛:“密码多少?”
慕昭淡淡说:“我不知道。”
“你妈了个巴子——”匪贼骂骂咧咧地走过来,猛拽着她一边胳膊,把她拉到书桌前,“老子问你密码多少!”
慕昭还是那句:“我不知道。”
匪贼又啐了句脏话,然后反拗着她的胳膊,粗暴地将她手指拉过去,往指纹锁上面狠狠一按。
滴——
密码错误。
对方把她的十根手指挨个试了遍,全是提示失败。
匪贼一把将她推开,慕昭重重摔在地板上,半边脸磕得刺痛,她狼狈地让自己坐起来,看见匪贼相当暴力地将那个保险箱摔在地上后,然后手反伸到背后,掀开衣服后摆,在裤腰里摸出一把铁锤。
他要砸了那个保险箱。
慕昭想到傅时沉曾经说过,保险箱里装着属于他的无价之宝,便忍疼开口:“值钱的东西都在我卧室里,随便一条项链都上千万,还有翡翠玛瑙和……”
没等她说完,匪贼三步并做两步走过来,弓下腰就狠狠甩她一个耳光,“少他娘的给老子废话!”
慕昭被扇得一瞬失聪,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也在嗡嗡作响,连视线都变得模糊,天旋地转间,感受到嘴角有很重的痛感和暖流。
看来,她的嘴角应该是被扇裂了。
耳边炸开一声又一声重击声——
砰!
砰砰!
砰砰砰!
她看见那个匪贼很聪明,用铁锤敲着边角位置,而不去敲箱体。很快,保险箱的一角就遭受不住重击而裂开。
匪贼又弯腰,抡圆膀子,卯足力气猛敲数下。
紧跟着,保险箱直接像是开花般,直接炸开。
保险箱内的东西暴露在慕昭眼前,如傅时沉所说,里面装的并不是金条。
匪贼拎着保险箱,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倾倒出来,一边倒,一边骂得难听:“都是些什么卵?谁他妈放垃圾在保险箱里锁着?”
那些保险箱里的东西像是下雨般,当着慕昭的面,纷纷坠落,掉在她的眼前。
她仔仔细细,看得清清楚楚。
几张照片。
一根断掉的黑色头绳。
和一封有些掉色的信。
最后一张坠地的,是那条醉玲珑旗袍的设计原稿纸。
看着这些……
有什么线索开始串联,如蜘蛛网般在慕昭的大脑里织就,网心开始滋生出猜忌与怀疑。
“带我去卧室!”匪贼冲她吼,也打断她的思绪。
“……”
慕昭把匪贼带到卧室,满脸冷漠地看着对方翻箱倒柜,把无数名贵珠宝首饰通通扫进黑色的布口袋里。
她浑然不在意,现在她只想赶快回到书房,去查验那些从保险箱里掉落出来的东西。
于是她对匪贼说:“想拿多少拿多少,拿了赶紧走人。”
匪贼:“你不报警?”
慕昭:“我不会报警。”
“……”
匪贼装满东西,飞快地离开。
慕昭到厨房找了把水果刀,反绑着双手很难操作,又怕割伤自己,废了一会功夫才把绳子隔开。
她飞快地跑到游廊上,找掉在那里的手机,找到后直奔书房。
她冲进书房,扑向那些照片。
总共有三张照片。
三张照片都很旧,四个边角略有卷边,磨损得起了虚虚毛,严重泛黄。
第一张照片,是她看见他原来用来做手机屏保的照片,是他初恋的雨夜撑伞图。
她再一次看见这照片——
暗夜时分,蓝白色油漆斑驳的路灯旁,细雨斜飞,姑娘撑着伞的影子清瘦而斜长,站在那盏昏黄路灯下。
别有一番意境,也自然会让他无比怀恋吧?
第二张照片,是他第二次换的手机屏保。
那张黑色板书照。
她死死盯着照片上的黑板粉笔字,张继的那首枫桥夜泊,也是他第一次见面时写书法时所写的诗。
她只看了第一句月落乌啼霜满天,没耐心再往下看,颤着手抽出第三张照片。
第三张照片,只是拍了一张没有人坐的课桌,课桌上空荡荡,抽屉里也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但慕昭能认出,这是桃城一中的课桌。
单从这张照片上看,瞧不出什么端倪,但结合前面两张照片来看,课桌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慕昭看完三张照片,眼里的光在消失,情绪开始被淡化。
然后她捡起地上那根断掉的黑色头绳。
她手腕一转,让黑色头绳落在她的掌心。
慕昭就那么摊着掌心看了很久,然后发现就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头绳,还是断掉的,外面一层织线磨得有些起球,断端露出里面皮筋,可能放得太久,露出的皮筋已经变成干黄色。
直觉告诉慕昭,这是他初恋的头绳。
而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知为何,傅时沉那张清冷的脸孔自动浮现在脑子里,他看她时眼神深情,抱她时怀抱滚烫,和她□□时全身心投入。
那这些又算什么?
想到这些,慕昭没办法再去看那最后一封信,好像只要她看了那封信,事情就会落到无法转圜的地步。
她看见自己拿起信的手指在颤抖,她想控制,手指却不听她的话,依旧颤个不停。
手指上拿的那封信也在不停颤抖。
信纸的触感很薄脆,脆得像是一碰就要碎,颜色和照片一样,都在泛黄。
由此可见,这封信和那些照片一样旧。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慕昭反复进行着深呼吸,好多个吐纳后,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拆开那封信。
她从来不是个懦弱者。
怎样的局面她都选择面对,怎样的结果她都选择接受。
随着她指间的轻颤,和纸张的窸窣轻响,那封信被她展开——
“见字如晤,展信佳。
转眼已至各奔东西的毕业季。我想对你说的话好像很多,好像又很少,只是不论多少,我都没这个机会,我也没勇气把这封信给你。
懦弱如我。
我拍你的影子,拍你的座位,拍你写过的字。
却始终不敢拍一张你。
默默喜欢你的这三年时光,是我人生最美好可贵的时光。
我也将永远记得你第一次和我说话的那天——2012.10.07,你不仅和我说了话,你还对我笑了一下。
此后了了无期,我祝你如蔷薇般永远盛开,前程似锦。
——傅时沉2015.6.06.”
读完这封尘封多年的告白信,慕昭垂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缓缓将信重新叠起,把三张照片从地上捡起来合在一起。
再去捡遗落在地的那张醉玲珑旗袍手稿。
手稿背面还有字——
无主的醉玲珑,等待它的是被永远封存。
亦或是被她赏识。
只要不是她穿,那给谁穿,已无所谓。——by Destiny
慕昭心如止水地看完那些字,觉得自己内心没有任何想法,只是为什么挨过耳光的脸颊会这么疼,火辣辣的感觉从脸颊开始往里烧,血液成为助燃剂,然后她的身体里开始爆发一场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