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刃蔷薇(67)
“您不收,我可就不走了。”他笑着说。
“那外公只好让你住下了。”
可是到最后,外公还是拗不过傅时沉的坚持,怀着复杂中又带点欣慰的心情收下了那纸协议书。
送傅时沉出门时,他说:“新房马上装修好了。”
慕昭点点头,轻声道:“提前通知我,我好收拾东西搬家,我已经给外公说过了。”
他盯着她,然后嗯了声,转身要走。
等他走出一段距离,慕昭似想到什么,一边小跑着追上去,一边叫他名字。
“嗯?”
他停住脚步,转身望她。
彼时天光正好,雨后的地面是深颜色的湿漉漉,水汽氤氲,晨雾未散,他站在院子青黄交接的草地上,像一颗不罹凝寒的青松,单手插兜,身形漂亮得像周围晨雾。
慕昭的心在悸动,她按下悸动,走上前朝他伸手:“手机给我。”
他低眼看她,淡声问:“干嘛?”
“……”慕昭理直气壮地说,“看你换没换屏保。”
要是他的屏保还是那个初恋的雨夜路灯影子照的话……
那她真的能膈应死。
傅时沉觉得好笑,又有点无奈的神情,但他还是依着她,把手机拿出来,放在了她的掌心。
她把手机掉了个头,正对自己,然后屏住呼吸摁了下侧边键。
屏幕亮了——
谢天谢地。
还好他把屏幕换掉了。
新的屏保是还是张照片,还是清晰度不高的照片,是一张黑板板报一角的照片,白色粉笔字写的四行诗。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是她初见他时,他练习书法时写的那首,诗人张继的。
看来他很喜欢这首诗。
只是这字……
她觉得不对,拿近手机仔细看了看,问他:“谁写的啊?这字走笔龙蛇,和我读书时有的一拼,幸好我现在不这么写字了,真是丑死了。”
傅时沉眼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写的。”
慕昭想到那幅书法练字,评价道:“你现在的字,进步很大。”
傅时沉:“……”
作者有话说: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枫桥夜泊》/张继
-
第47章
在正式搬进新房以前,胡川在微信上联系慕昭,要她去验收装修成果,如若哪里不满意,再及时动工改动。
装修时间刚好十天出头,算是很快的效率。
慕昭找秘书看一眼日程安排。
周四那天时间宽敞,她便给胡川回复周三下班后去看看。
公司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梅赛德斯。
引了不少员工开窗朝下望。
那只是傅时沉的无数座驾之一,开车的人也不是傅时沉,也不是陌生司机,是胡川开的车。
起先,慕昭没留意到楼下停着的迈巴赫,也不知道那是傅时沉的车,只以为是谁随便停的。
她也是出旋转门后,看见车上下来的是胡川才知道。
楼上面的窗户上探出无数颗人脑袋,散发出八卦的呼吸。
紧跟着议论就传开了——
“咱们老板恋爱了?看样子这男人很有钱啊,但是长相只能说清秀,配不上咱老板。”
“听说没?两个多月前陪慕总参加拍卖会的那男人才是绝品,座驾都比楼下这男人的贵太多,全球限量三台的劳斯莱斯。”
“哦!我知道,那男的还花了两个亿为咱老板拍了一株梅花。”
默了一秒。
有人弱弱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一颗兰花?”
立马有人附和:“是啊,你傻狗吧?什么梅花值两个亿?长龙角上的梅花?”
“兰花也不值两个亿啊,真是可惜老板没拿下那个男人……”
这些话慕昭都没听到,听到也不往心里去。
毕竟八卦可比辱骂好听太多,比起骂她杀人犯,她还是更喜欢人们议论她的八卦。
这叫退而求其次。
一到车前,慕昭下意识看一眼车后座的位置,见状,胡川就说:“傅董没来,还在忙工作。”
慕昭点点头:“嗯,我们出发吧。”
胡川:“好。”
从她的公司到东佛区车程不算远,二十分钟就能到,偏偏遇到晚高峰正盛的逢魔时刻,在路上被堵成一只老乌龟。
慕昭坐在后座,降一半车窗,看那些行道树的树叶泛出黄色,再过不久,就该全黄叶落了。
看了会也觉得无聊,便拿出手机刷朋友圈。
她不常刷朋友圈。
一点进去,就看见最上方的一条朋友圈是林紫芸发的。
一张封面为喜庆红色的电子请柬。
中间一个大写的囍字。
下面一栏——
新郎:宋淮予
新娘:林紫芸
2022年8月13日12:00星期六
桃城市九白星灵酒店
诚挚邀请您参加我们的婚礼。
时至今日,再次得知有关宋淮予的消息,慕昭已经能做到完全的心如止水,看他的结婚请柬,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心无旁绪。
唯一有的,也只是恨而已。
她点进那个动态请柬,翻过一张又一张结婚照,照片上面的两人摆着各种甜蜜姿势,满脸洋溢着幸福。
慕昭把这条朋友圈截图,发给泰诗琳,并且发表感想:【希望她最好别来挑衅我,别把请柬发给我,不然我一定会让她有个难忘的婚礼。】
泰诗琳是秒回的:【贱人!赏她十次一丈红都不够!】
泰诗琳:【呵呵~望她知趣,否则老娘去砸了婚礼现场。】
然后发来一张扛大炮的表情包。
慕昭微微一笑,退出对话框,也没再去看那张前任的结婚请柬。
往事如秋风。
四散而去。
——
到东佛区的四合院区域时,已经晚上八点,天色完全黑下来,青石巷的屋檐下挂着许多亮着的红色绒布圆灯笼。
视野里也是昏红色,前面照着一条没有尽头的小巷。
那座被挑选为新房的四合院大门口也挂着红色的绒布圆灯笼。
不是两边各挂一个那种。
而是两边各挂一串那种。
一串三个红色绒布圆灯笼。
都有灯。
都是亮的。
两串儿红灯笼中间是一块紫檀牌匾,很大一块横在中间,字迹鸿展有力,锋芒毕露。
这让慕昭刚下车就看见了这块紫檀牌匾。
只是上面的字有点不对。
——不疑居。
她记得给傅时沉说过婚房名字,不移居,因得知他个人的童年经历感慨后起的。
就像是他一样。
坚韧不移,野蛮生长。
想来是同音的原因,才弄错了字。
慕昭抬眼看着那面牌匾,一对明亮的眸子里被点进灯笼红光,“字写错了,回头叫人改改。”
她对胡川说完,又准备要往里面走。
胡川刚下车,看一眼牌匾,疑惑道:“不应该啊,字哪儿错了?这牌匾上的字是傅董亲自写的。”
他亲自写的这住宅牌匾。
怪不得字看着眼熟。
不过一码归一码,字还是错的。
没等她开口,便又听胡川说:“傅董将字交给我去订制牌匾的时候,还说了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所以字儿没错啊。就这么三个字,哪个字错了?”
……
红灯笼,月梢头。
月亮和昏红同时落进慕昭眼里,她的眼底都跟着亮起来,眼尾微微一眯,显出清甜勾人的笑意,然后她说:
“字没错。”
胡川当头一闷棍的感觉,“又没错了?”
“嗯。”她依旧眯着眼睛笑,“刚刚有错,现在没错了。”
“……”
胡川已经被绕晕,擦擦眼又昂着下巴去看上方牌匾的字。
还是那三个字,根本就没变化。
为什么慕小姐会说,刚刚有错,现在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