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竹马(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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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的人不多,进门后,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刚在楼下花坛站了将近十分钟,夏天阳光热烈,脸和脚底都被烫出了汗,宁酒从桌洞里掏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额头。
有些不怕冷的同学同时开了空调和老式吊扇,宁酒正坐在风扇底下,风哗哗吹来,那股热意没几分钟就被吹得一干二净。
甚至觉得冷。
她习惯性伸手,往后扯了扯,将挂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扯出来披上。
马尾末梢垂落,滑到短袖和外套之间。
顾暮迟进门,看到这一幕。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动作十分自然,像做了无数次般熟稔,手穿进发与发之间,随手拨出她的马尾。
感受到手指的力道,她脊背僵住。
过去两分钟,他的手已经收回,发丝间仍然残留他的触感。
她低下头,红晕蔓延到了耳朵和脸颊。
真是奇怪。
两人以前拉过手,她抱过他的胳膊,他还背过她。
种种亲密的行为,抵不过此时此刻他简单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竟能引起胸腔内强烈的波动,后脖子处似有电流擦过。
宁酒盯着封面看了许久,这才翻开语文课本。
午睡时间不知不觉悄然划过,住校生陆续回教室。
简慧埋头写了一个小时的数学竞赛题,头昏目涨,仰头活动了下四肢,等放松完,她往旁边一看,宁酒背完课本,指腹间夹了一支笔,头往窗外看,正盯住树梢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看。
简慧偏头凑过去,无话找话:“最近你的传闻越来越夸张了。”
宁酒回头,眸底落了些平静的光,看似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这事,顾暮迟知道吗?”简慧小声开口,“别人说你倒贴他,还主动送上门之类的话。”
“他不知道。”
宁酒摇摇头。
这些谣言让人难以启齿,第一次听见她甚至难以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能将诋毁人的语言说的这么轻松自然。
她完全说不出口,根本不可能主动跟他提起来。
班级里的人与他关系不算亲近,也不会跟他这个当事人嘴几句。
他到现在还不清楚。
这样也好。
像他这样干净清冽的少年,不该卷入这场污浊的浑水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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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宁酒与顾暮迟先后走进教室。
此时此刻,早自习还未开始,已有稀稀拉拉的朗读声响起。
等人齐了,教室反而安静下来,同学们各自默读课文背单词,学习氛围浓厚,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伴随早自习正式开始的铃声,王闵轩踏进教室。
他一来,不知不觉氛围变了样。
静悄悄的教室,他先是跟同桌大声闲聊开玩笑,后来又哈哈大笑。
班上最混的男生,曾经手贱拽她衣角骚扰的王闵轩,他这种影响同学学习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还特别阴险,专门避开老师不在的时间点。
秉持着不与人产生冲突的念头,持续了半学期,没人愿意打小报告招惹上一身腥。
于是,他愈发放肆。
今天他聊的话题,与宁酒相关。
上回因为宁酒和顾暮迟,他被迫罚站一节课。
这次他存心要给人难堪,趴在桌上发出嗤嗤的笑声,话题围绕着顾暮迟和宁酒,引起周围同学小声的不满。
他完全视而不见,又起身跑到讲台画了一张图,线条如同鬼画符,简陋粗糙,但仍然能看出,这是两人紧密相连的身影。
此图一出,班上顿时闹腾起来。
学生时代,男男女女多说几句话,一起走个路,都会成为同学们茶余饭后的八卦对象。
更别说,他俩一起上学已经持续了一年多了。
怪叫声此起披伏,男生们放下笔,冲着宁酒和顾暮迟起哄。
像把他俩当做无聊学习中的一点消遣。
看到黑板上鬼画符般交叠的人影,宁酒火上心头。
她讨厌毫无关系的同学瞎起哄。
更讨厌,别人把她和顾暮迟的关系,添上污秽的想象。
下节课是班主任的课,向月老师严禁同学谈恋爱,抓得很严。
如果被她发现,班主任一定会叫家长。
宁酒可以向父母解释清楚,但陈建对顾暮迟,称得上恶劣的态度,至今回忆起来,依然让她胆寒。
高中恋爱这种事,陈建绝对不能容忍。
她不想再看到顾暮迟被责怪,被讽刺,被所有人当做一个笑话对待。
宁酒本身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恐怖电影的高能片段,必须透过手指缝中观看。
犯了错,害怕被老师批评。
所有人的目光注视她,会觉得羞涩不好意思。
这会儿却生出偌大的勇气。
倏然冲到讲台,与王闵轩擦肩而过,那么纤细的身体却有一股力量,撞到他的肩膀。
王闵轩大概一米七五,比宁酒高出十公分,一下子没做好准备,从高出一截的讲台,猝不及防地跌了下去。
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体。
他楞在原地。
宁酒拿起黑板擦,干脆利落擦干净黑板。
指腹沾了点粉末,她拍了拍手,表情平静,环视了教室一圈,一字一顿地说:“我俩是朋友,你们别乱传了。”
视线掠过顾暮迟,他似乎完全怔住了,脚步顿在过道。
他跟宁酒一样,起身了准备上讲台,速度却没宁酒快。
宁酒收回目光,重新对上王闵轩的脸,换了副语气,很凶地说:“再乱传,我就去跟班主任说你污蔑我们。”
斜长明亮的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阳光打在她细白的脚腕。
她站在讲台上,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发火。薄薄的脸皮泛出红晕,脸颊又软又白。手指捏得很紧。
同学们都呆滞了。
整齐划一地抬起头,望向前面的人影。
宁酒的校服干净,包裹纤细的身体,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大力气,能撞倒王闵轩。
同学们:“……”
这难道是爱情的力量?
不对,感天动地的友谊?
场面凝滞了老半天。
王闵轩胸膛起伏,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自己尴尬的处境。
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被人推倒,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
王闵轩觉得没面子,脸色黑如锅底。
他以关系户的名义塞进重点班,平日就挺无赖,对女生不太讲究绅士和修养。
这会儿脾气冲上头,脚一跨,不管不顾伸出手,狠狠推了一把宁酒。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宁酒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身体往后倾倒,表情还有点懵。
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时间放慢了好几倍,耳边响彻女生的尖叫声。
失重的感觉持续了大约两秒钟,风声掠过,一双有力的手突然从后面接住了她。
她的身体摔进一个男生滚烫坚实的怀里,纤细的腰身,被他的胳膊搂住。
很紧劲的力道。
宁酒纹丝不动。
那人呼吸的热气贴在耳边,她的耳根滚烫,感受到他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狠狠将她包裹,带来无止境的安全感。
是顾暮迟。
她没回头,闻到他淡淡的清冽的味道,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她眨了下眼睛,胸腔里的心跳如擂鼓,听到他低低问:“你没事吧?”
她迟钝地点点头。
得到她的确认后,他缓慢松开手,站起身。
眉眼带着戾气,沉静的瞳孔漆黑如墨。
旁边的男生见势不妙,快速涌了过来,但到底来迟了。
顾暮迟上前一步,毫不犹豫踹了王闵轩一脚。
王闵轩预料到他想打他,就盯着他的手不放,没料到他竟然用脚往上踢。
他一下子摔倒在地,龇牙咧嘴痛骂出声:“窝草,你有病啊。”
顾暮迟眼神冷漠,拎起他的领口,又给了他肚子狠狠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