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难扯(25)
乔桥长得温和,而温和的力量往往厚重。
彼此沉默了一会,乔栖先开口了:“我答应你。”
乔桥目光闪了闪。
乔栖拿起打火机,噌噌擦着火:“但不是因为你的苦肉计有用,是因为我还有在乎的人。”
她可以一辈子不进家,但总不能连奶奶也不见。
乔育木和罗怡玲倒是其次,奶奶也总得见一见她的新婚丈夫。
乔栖脑子没糊涂,她看了眼乔桥圆滚滚的肚子,和依旧纤瘦的身体,眼眸黯了黯,语气并不善良,笑说:“你别拿身体和我赌,我他妈不是什么低眉善目的菩萨。”
“但你是有血有肉的人。”
乔栖一噎。
乔桥默了默,竟一笑:“好了,我先回了,下午还要上班。”
她说走就走了。
独留乔栖在屋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发火无处可发,想哭又没有眼泪。
最后只好点上一根烟。
在乔栖心里,乔桥一直是个很矛盾的人。
乔桥并不像乔育木那样对她成见颇深,也不像罗怡玲那样怕得罪她,凭心而论,她其实对她够好。
但乔桥的思维太固定了,总觉得晚辈不该忤逆长辈,看重家庭和名声大于自己的快乐与自由,甚至有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意思,脑子里像裹了缠脚布一样。
所以乔栖对她也是矛盾的。
乔栖这个人情缘深,但亲缘浅,希望她不要把她的感情消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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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第二个来找乔栖的人是何平。
这个从来没单独和她见过面的不速之客突然造访,她是万万没想到。
何平和乔桥一样不说废话,进了门,第一句就直奔主题:“乔栖,我和张杳打了个赌,现在只有你能帮我赢。”
乔栖那会儿没有客人,正用海绵砂条磨指甲,打算等会儿给自己换一款美甲。何平这话一出,她动作停了。
何平会意,紧接着说下去:“我们打的赌是,你能不能把温辞树搞到手。”
乔栖目光变了变,有些沉:“说清楚点。”
何平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就是你婚礼那天大家喝多了酒,又都在兴头上,就打了这个赌。”
乔栖微眯双眸,定定看了何平一会儿,而后鼻息间嗤了一笑:“赌注是什么?”
“五万块钱。”
“呦。”乔栖低低笑出声,“还不便宜。”
“拿你赌,谁敢开价低啊。”何平笑道,语气谄媚。
他还以为她真和他笑呢?
乔栖嘴角还未松下来,目光却骤然一冷,脸色说变就变,拿起桌上的东西就砸过去:“谁跟你嬉皮笑脸,给我滚蛋!”
何平被乔栖突如其来的坏脾气,吓得直接从沙发跳起来。
“别别别姑奶奶,你看我什么实话都给你说了,我是真心诚意来找你的。”何平忙讨饶。
乔栖朝门抬抬下巴,悠悠吐气:“滚。”
何平哪肯,又走近了一步:“大家都是朋友,帮帮忙吧。”
乔栖哼一声笑:“好,你提出朋友二字我多嘴提醒你一句——我身边什么时候缺过男人?有没有温辞树锦上添花我一点不在乎好吗,与其在男人身上花时间精力,我赚钱不行吗?”
何平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沉默半晌,他提议:“这样行吗,赢的五万我一分不要全给你。”
乔栖没表态。
何平叹气说:“我哪有钱啊,钱都在小琪手里呢,你说我宁愿不赚我也不能亏不是。”
乔栖还是没表态,又拿起海绵砂条慢慢悠悠磨指甲。
何平盯着她看了半天,一咬牙:“这样吧,给你多加一万!”
乔栖抬眼了:“你把我当什么?”
“七万,不能再多了!”
乔栖一动不动,空气安静的一片树叶落下也听得清楚。
大概十几秒后,她嘴一扬,皮笑肉不笑说:“滚。”
何平有点泄气了,垮了肩膀,认真说:“八万。”
两个字,咬着牙说出来的。
乔栖能感受到他的疼痛,像是掉了两块肉那么疼。
乔栖没说话。
何平苦笑:“好吧好吧,算我没来。”
说完,他要走。
手握到门把手上的时候,只听身后——
“十万。”
何平脊背一僵,反应了两秒,露出一抹笑来——小琪说了,乔栖这个人,臭美财迷又不经激,果然没错。
转过脸,却还是皱着眉:“你是真能开价啊,你这样我和输了有什么区别?”
乔栖把玩着自己的指甲,眼睛都没抬,长长的睫毛一颤不颤:“得了吧,上秒还说钱都在酸琪那里,下秒加价还加的那么痛快。我要你十万,你心里指不定怎么乐,没准不亏,还赚了。”
“……”何平一句话说不出来。
“给你十秒钟考虑,不然就滚。”乔栖磨着指甲“嚓嚓嚓”。
何平知道话聊到这里基本没余地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定了几秒,干脆妥协:“算你狠。”
他松口了。
乔栖才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给我打张欠条,再付一半定金。”
“我靠,你还真是……”
“痛快点,我要是赢了,你不就少了个大威胁?”
“……”
何平再次短暂地丧失了语言能力。
这女的真狠,眼光真毒。
他什么都没说,她就看出来他报价报虚了,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就知道他真正在意的不是她能不能拿下温辞树,而是倘若她拿下了,孙安琪就不能再惦记温辞树了。
认识这么多年,何平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意识到,原来乔栖不是绣花枕头。
他倒有点欣赏她:“好,我都答应你。”
屋里只剩乔栖一个人后,她虚脱的瘫倒在椅子里,闭上了眼睛。
静默许久,她点上了一根烟。
怕留下不好的味道引起顾客反感,她此前从不在办公室抽烟,可今天却抽了两根。
因为有太多微妙的情绪在心头攒动,就像仙女棒上“呲啦呲啦”冒着的火星,她只能靠尼古丁熄灭它们。
她现在看上去无比无聊,陷在椅子里,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精神。
可其实她很想发泄,对着天空大喊好几声的那种发泄。
她今天一连答应了别人两件事,可没有一件是好办的。
前者是因为她不想激化矛盾,后者是因为她不想浪费感情。
想到这,她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摁了摁鼻梁,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瞬间,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温辞树手指上的痣。
那颗还没有芝麻粒大的朱砂痣,在他左手食指的里侧,第一个指节的位置。
和那个给她递过纸巾的男生一样。
会是他吗?
乔栖吐了个烟圈,她貌似连当年那个男生的痣是不是长在左手,都不能确定。
而且就算是他又怎样呢,他这人长得就乐于助人,做的好事没准比她做过的美甲都多,早就不记得那个连面都没谋过的小善意了。
呵,说来也只剩一笑。
乔栖决定不想了,还是喊周可去livehouse听乐队吧,毕竟love哪有live好。
后来她蹦了两个小时的迪,筋疲力尽了才回家。
进门后先甩左脚,后甩右脚,把鞋子乱七八糟甩在玄关,赤着脚进了门。
乔桥恰好在这时候发来消息,她摁开手机,扫了一眼,发来的是明天聚会的酒店和房间号。
乔桥提醒她:【记得带你老公。】
乔栖摁灭了手机,屏幕的白光在她脸上熄灭,她看了眼温辞树的房门,决定去找他。
“温辞树,我有件事想……”
她满脑子都是聚餐的事,敲了两下门,没等回应,就推门而进。
温辞树刚把上衣脱掉,听到声响,茫然转过头。
空气突然安静。
乔栖全看到了……
他是个极为自律的人,因为常年保持健身,所以肌肉紧实,肩膀宽阔,腰窄而有腹肌,隐隐约约的人鱼线向下延伸,指向神秘而旖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