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的身旁，散落了一地的石灰粉，只有正前方还矗立着一樽完好无损的雕像。

米语没多看，她后颈已经不疼了，那股危险的感觉也已经消失。

于是她对门外的乐正生轻喊：“进来把他拖出去，我一个人拖不动。”

“我……我有点……有点怕。”乐正生又往后退了几步，表情恐惧。

“你相信我吗？”米语手撑地坐起身，“我现在感觉不到任何危险，你真的不打算帮我们两个吗？”

云穆握的太紧，她抽不开身，凭她一个人的力气也拖不动一个成年男人，于是便只能寄希望于乐正生帮忙了。

可乐正生显然是受了点刺激，怎么说也不肯进来这教室。

米语推搡了几下云穆，男人依旧没什么反应。

她不能在这里呆太久。

正一筹莫展之际，天空猛的响起惊雷，唰地将教室照亮了一瞬，乐正生看见米语身后的雕塑缓缓抬起了头，跟鬼片似的，顿时吱哇乱叫起来，一瞬就跑没影了。

米语转过身，警惕的看向身后的雕塑，不着痕迹的往后挪去，但碍于云穆，她也只不过挪得离雕塑有了几步距离而已。

“需要我的帮忙吗？”甜美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

已经与石像融为一体的程青青问道。她只有半个身体，皮肤上有种灰蒙蒙的质感，就连眼珠也都是石塑的，但她却仍能说话。

米语沉默了会，心中知道乐正生恐怕吓得不会再来了，而外面的天看起来像是要下雨，她不能在这里呆一晚上，不然无法预料会发生些什么。

而云穆，依旧无知无觉的躺着。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米语问她。

“这是……补偿。”程青青道：“小语，这是补偿啊，我不会收你任何东西。”

滴答……滴答……

血液一点点破开石塑粉末，从桌上争先恐后的落下，程青青的脸越来越真，越来越美，就像吸足了血的海妖一样，艳丽夺目。

“我漂亮吗？”程青青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米语问。

“很漂亮。”

“可以给我一面镜子吗？”

米语看了眼不远处碎裂一地的镜片，又看了看紧握着自己手的云穆，问道：“可以先帮我的忙吗？我好去帮你拿镜子。”

被握着的手腕突然一松，米语低头去看，手腕已经红肿青紫，而云穆，正被无数只石塑的手拉着拖往门外。

她一惊，忙站起身问程青青：

“你要把他带去哪？”

“喂恶鬼，你看你的手腕，他伤害了你。”

“不行。”米语一把拽住云穆，看向程青青温声劝阻：“青青，他是我的朋友，他只是害怕我被什么东西拉走而已，能不能放过他？”

“好吧。”

程青青一启唇，那些石塑手顿时化作青烟消散，云穆已经快被拖到门外边了，米语走过去简单检查了下云穆的状况，确定他没什么事才放心下来，这才去给程青青找镜子。

大理石地面上，因为刚才的混乱本来贴在墙面上的镜子被打碎了一地，米语找出边缘圆润一点一块镜子递给了程青青。

伸手拿过破碎的镜子，程青青细细的打量起自己的脸来。

“我的脸回来了！”她喜极而泣。

米语又夸奖了几句她的美貌，才温声的问她：“刚刚你是怎么了？”

“我还没跟这雕塑融合好，一听到我的名字，我就有些发狂起来，抱歉……伤害到了你小语……”

“没有关系，我只是在想，你……遭遇了什么？是因为你所说的……知道的事情太过的多了吗？”米语诚恳的看着她，程青青大概……是真心对她好的吧？虽然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为了回家，米语需要问出些什么事情的真相来。

“你还记得和你们一起转入学校的李宏才吗？”程青青没有回答米语的话，反而问起了一个人。

米语愣了下才说：“记得。”

“他才刚一进到高三二班就没有了脸，你们不好奇吗？”

“好奇，但，我们找不到答案。”米语苦笑。

“那是因为，他太过没有存在感了。”程青青笑了笑，说起了这所学校的规则。

“存在感稀薄的人先是没有脸，等被所有记得他的人都忘了后，便会消失。李宏才就是因为太沉默，太没有存在感了才会在见到于鹏云的第一面被拿走了脸。”

“于鹏云的脸是李宏才的？！”米语惊疑的问道，大家怎么都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程青青叹口气继续道：“你看，连你这么注意观察身边的人都将他的脸忘了快一干二净呢，太过没有存在感……可不是好事啊。

不过……现在的他也早已消失了。”

“原来他是因为这样才失去了脸……可你们的脸是因为什么？这所学校总有几千名学生吧……怎么会全部都没有脸？”

米语不解之余还有些震惊，几千名学生总不可能全部都是存在感稀薄的人吧……就算真的所有的学生全是这种体质，那彼此记住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吧？

“谁说我们没有脸是因为这个原因呢？”程青青低下头来，声音低低的：“这规则只对你们这些外来者有用罢了。”

“我们这样，是为了赎罪。而我变成这样，也只是为了赎罪罢了。”

赎罪？米语还要再问，程青青却突然笑着仰起脸来，视线看向她的身后温柔道：

“回去吧，他在等你了。”

米语转身去看，云穆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靠着墙站在门边看着她们两个，面无表情。

等米语再回头看向程青青时，本来鲜活笑着的程青青已经彻头彻尾的、完全成了一座毫无生气的石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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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山一高15

将白布重新盖好到所有的石像上，把教室门锁好，两人这才往回走。

已经到了上自习的时间了。

回去的路上，米语问云穆：

“你昏了那么久，有没有做过什么梦？”

云穆摇摇头，不愿多说的样子。于是米语也不再问，心里想的都是程青青刚刚说的话，赎罪？为什么要赎罪，还是全校的学生来赎罪，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

怎么觉得，越接近真相，反而迷雾还多了起来呢。

……

回到教室时，两人身上已经有些湿了，外面下着小雨，丝丝缕缕的。

乐正生缩着头躺在桌上，偶尔借着胳膊挡着偷瞄两人几眼，神情很是尴尬的样子。

米语握着铅笔画画，她现实中就是艺术生，每次打发无聊都是画画，而这次，却是发呆中画出了画。

“你画的是程青青吗？”陶乐凑到米语身旁，看着画中女孩询问道。

米语回过神低头看了眼，点点头。不知不觉中，她竟然把程青青化成雕塑的样子给画了出来了。

“你也听过那个传闻吧？”陶乐笑了几下，“正午时分用鲜血来浇灌雕塑，就可以询问任何问题。”

“程青青，就很适合当一樽漂亮的雕塑啊。”

“你是不是有心理疾病？”米语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转过头看向陶乐，杏眼严肃起来，很不满的样子。

陶乐一下子就弯下了腰，像是被烫熟的虾蜷了起来，可怜兮兮的说：

“我很健康。”

米语于是不再说话了，只沉默的拿橡皮擦着画，反正离开了这个副本也是留不住的东西。

“我很羡慕你。”陶乐的声音带着笑意，他趴在桌子上从下而上的看着米语。

“你很漂亮，很自信，很勇敢，多才多艺，璀璨夺目，你从来不用担心会被忘记，也不惧怕任何事情。”

“我很羡慕你。”

陶乐连着说了两句“我很羡慕你”，又坐直了身体写字，只是没一会儿，他仿佛就泄气一般，又驼着背弯着腰，看起来普通阴郁。

“所以，偷东西也是为了不让大家忘记你的存在吗？”米语继续擦着画没有抬头，只是轻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