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月亮坠落(57)
“没怎么啊。”
“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宋也垂着头装模作样地扯过英语书,才翻开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
“周叙,昨天下午数学老师布置的试卷倒数第二道大题你做出来了吗?”
她抬起眼睛,沈璐已经走到跟前了,细长的手指攥着张卷子。
又来了。
宋也故意不看他们,可耳朵早已竖起来,一点动静都不放过。
“我能看看你的解题步骤吗?我做一半卡住了。”
“等会儿。”
余光中,周叙把自己的试卷从书里面取出来,展平后递过去。
沈璐笑着说了声“谢谢”。
宋也烦躁地撇开脸,面朝向墙,手伸进书包里摸出耳机,偏偏耳机线乱糟糟地缠成一团,解了半天越弄越乱,最后打了两三个死结。
她差点没气成内出血,把耳机往桌上一扔,站起身,装腔作势地说:“麻烦让一下,我要出去。”
估计是动静有点大,前排的几个学生都转了过来。
周叙丢下手里的卷子,侧目看向她,不轻不重地来一句:“你怎么了?这么暴躁。”
宋也腾地脸红了,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可气势上是断然不能输的。
于是,她梗着脖子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没有啊,你想多了吧。”
宋也斜着眼睛悄悄瞥向沈璐,她还弯着腰趴在周叙的一摞书上,手里拿的也是周叙的数学试卷,看到不会的地方就手指着卷子笑盈盈地问:“周叙,这一步到这一步是怎么来的啊?你中间是不是省了几个步骤,我有点看不懂。”
宋也没忍住,仰起头翻了个白眼,正打算推开周叙的后背冲出去,忽然听见他说:“我用的是简便算法,你要是看不懂就去看答案上面的解析。”
沈璐眨眨眼睛,有点茫然无措:“你不能给我讲讲你的方法吗?”
“我没空。”
丢下这句话,周叙伸手将宋也桌子上的耳机捡起来,垂着眼睛抿着唇,耳机线在他指间绕来绕去,没一会儿就被捋顺了。
完事后,他将耳机放回原位,见宋也还在旁边傻站着就问:“你不是要出去吗?”
宋也正要抬脚,正巧这时候沈璐抬起头朝她看过来。
她避开那道审视的目光,坐回自己的座位,小声说:“我又不想去了。”
虽然低着头,但她感觉的到沈璐盯着她看了好长时间,她硬着头皮把耳机收回书包,又抱起桌子上的一摞书垛整齐。
半分钟后,沈璐拿着自己的试卷走了。
宋也猛松一口气,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而周叙,他就跟没事人一样,捧着一本她没见过的量子学看得津津有味。
她不忍心打断他,独自揣着一肚子郁闷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没一会儿,周叙放下书,揉揉鼻梁,转过脸无奈地看着她:“有话就说,憋在心里不难受?”
宋也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和他坦诚布公:“周叙,你有没有觉得,沈璐找你问题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绕弯子。”
“不是,你想想啊,班里这么多人,她为什么偏偏找你呢?”
他耸耸肩,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因为我成绩好。”
宋也一噎,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是臭不要脸,可周叙,嗯,他确实有猖狂的资本。
她摇头,继续循循诱导:“你再好好想想,她,她……”
估计是被磨得不耐烦了,周叙皱紧眉毛快速道:“她什么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对你有意思啊!笨蛋!
宋也一瞬间气血上涌,可后半句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别人喜欢他那是别人的事,她不该帮着做那个捅破窗户纸的月老。
她深吸一口气,摆摆手:“没什么,你继续看书吧。”
周叙果然如她所料没再追问,捧着书继续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他的世界除了学习好像就没什么别的东西了。
宋也扭头趴在桌子上,心里直泛酸,人是不是都特别贪心?以前她渴望能跟他在一个班,现在美梦成真,他就坐在她旁边,她却还不知足。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从小到大都是个无欲无求顺其自然的性格,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贪得无厌又小肚鸡肠?
大课间,周叙被猴子叫出去打球,临走前往她头上扔了件外套。
宋也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衣服砸脑袋上反倒一下清醒过来,一扭头就看见邵与佟正盯着她傻乐。
她把周叙的外套扒拉下来垫在脸底下,刚打了个哈欠,邵与佟瞄准时机拉着杨桃坐过来。
“魂丢啦?”
“没丢,不过也差不多了。”
邵与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狠狠揪住她的耳朵低吼道:“咱们年级最完美的男人现在就坐在你旁边,你干嘛还没精打采的?”
宋也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拍开她的魔爪。
恰好这时沈璐从黑板前面走过去,身姿轻盈的像一阵风。
她又猛地想起困扰很久的问题,瞬间萎靡不振,塌下肩膀:“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叫宋也啊?”
这话一出,邵与佟立马向她投去一道看傻瓜的目光:“这个问题你难道不应该去问你爸妈吗?”
宋也跟她大眼瞪小眼十几秒,最后摇摇头,这家伙压根就不理解什么叫弦外之音。
唉,她心里的苦楚,没人能懂。
“那你为什么叫邵与佟?”
邵与佟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爸姓邵,我妈姓佟,两个姓氏一结合就有了我,这象征着伟大爱情的结晶懂不懂。”
宋也又把话题转向杨桃:“那你呢,为什么要叫杨桃?”她竖起一根手指,抢先说道,“别告诉我是因为你妈姓桃。”
“不是。”杨桃腼腆地笑笑,“我奶奶说,是因为我妈怀我的时候特别喜欢吃桃,所以我爸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宋也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我郑重宣布,以后你们都别叫我宋也了。”她捧着脸,认真地说,“叫我晚晚。”
—
后来,宋也化愤懑为动力,把昨晚那张随便对付着连蒙带抄乱写一通的数学试卷拿出来,用橡皮擦去答案后认认真真地重新做一遍,由于太过专注,中途周叙叫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等选择题部分全部做完,她总算抬起头,揉揉发酸的脖子,然后翻出解析,又把手里的笔换成红色,开始忐忑不安地对答案。
结果,靠,第一道题就错了。
宋也有点欲哭无泪,余光中,周叙似乎瞥了她一眼,她心里直咯噔,硬着头皮在上面打个红叉,把正确答案标注上去,然后再去看解析。
来回折腾了十几分钟,所有选择题总算全部对完,可喜可贺的是,这次写对了一半。
虽然没达到预期,但这种认真学习的感觉很充实。
一抬头,外面灰蒙蒙的一片,天快黑了。
同样的场景,心境却不一样了。
平时在学校一天接近尾声时她会没来由的特别慌,总觉得这一天什么都没干,净荒废在没用的事上了,但今天不一样,她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做了一下午题,即便结果不尽人意,但这件事本身是很值得表扬的。
果然,人在努力之后,似乎能够更坦然更平静地接受自己的笨拙和平庸。
认清这一点,宋也阴沉了两天的心情总算雨雪转晴,愉快地把试卷塞回桌洞里,琢磨着放学要不要吃点烧烤犒劳犒劳这么辛苦的自己。
一扭头,发现周叙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她看。
她拍拍扑通乱跳的心脏:“你那什么眼神啊?吓我一跳。”
“你不觉得你今天很反常吗?”
宋也愣了愣,接着又想起,沈璐那一茬算是暂且过去了,可还有一个老大难在等着她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