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月亮坠落(44)
“你瞎说什么呢, 这是我弟!”
邵与佟愣愣地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肯定不是亲的吧?”
宋也扯扯嘴,皮笑肉不笑。
想掐死她。
一走出教室,邵与佟先一步奔过去,热情地冲温辰屿打招呼:“你好啊,小学弟。”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温辰屿居然一改往日的傲慢,老实巴交地回了句“学姐好”。
宋也看呆了。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这就是!
上回她去找他的时候还被他甩冷脸,今天这小子来到她的地盘,那她不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出出气?
于是,宋也拉下脸,慢腾腾地问:“找我干嘛?”
温辰屿两手放进裤兜里,同样慢悠悠地说:“我妈让我转告你,这周五晚上去城西海云天大酒店吃饭,我妹过生日。”
“这周五是蓓蓓生日?”
话音刚落,邵与佟和温辰屿同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她,仿佛在无声吐槽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够称职。
宋也摸摸鼻子,干笑两声:“那什么,我天天光顾着学习,把这些都给搞忘了。”
“别装了,二姨又不在这。”温辰屿不留情面地揭穿她。
提到钟艳,宋也猛地想起她爸,“不行啊,到时候我走了我爸怎么办?没人给他带饭啊。”
温辰屿像看二傻子似的看着她:“你不会带二姨夫一起去吗?你还想吃独食啊?”
“哦。”宋也含混不清地应了声,在胡思乱想中抬起头,“这么小个事还让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哈。”
“你还知道啊,过年赶紧换个手机吧,你那破翻盖……”
不等他把话说完,宋也立即跳起来捂住他的嘴,“闭嘴,再废话我就——”边说边抬起右手朝他比划一个杀鸡的动作。
温辰屿拿开她的手,嫌弃地说了句“窝里横”,然后朝邵与佟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要多乖有多乖,“学姐再见。”
宋也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邵与佟倚在另一边墙上,抱起胳膊摇头叹气。
“你说咱们上高一的时候怎么就没见着几个长得帅的呢?”
宋也看着人来人往的走廊,目光逐渐失去焦点:“行啦,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
“谈爱也太夸张了吧,我这顶多是喜欢。”
“我数数啊。”宋也扫她一眼,掰着手指算起来,“上高一的时候被你表达过喜欢的人就不下二十个,这还没算上女的,你说你怎么这么花心啊。”
邵与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捂着脸笑嘻嘻地说:“我只是单纯欣赏他们的皮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懂不懂?不过,真要说那种怦然心动非他不可的感觉,那到目前为止我还真没有。”
听到怦然心动四个字,宋也平静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隐隐有些躁动。
她转过脸,目光越过邵与佟直直落在斜对面的一班教室里。
据她“不经意”观察所知,周叙就坐在他们班靠窗那一大排的倒数第二个位置。
以前宋也以为好学生都是争先恐后地要坐在前排座位的,直到上回去找周叙补课时她随口问了一嘴为什么他要坐那么靠后,他头也不抬,浑不在意地说:“坐哪里不都一样。”
当时宋也愣了很久,分明有一肚子反驳的话,可一看到他那张冷静而理智的脸就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周叙,坐哪里真的都一样吗?”她在心里默默地问。
宋也想去尖子班,她相信肯定不止她一个学渣这样想过,只是曾经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她总觉得学校对待他们太不公平了,成绩好的和成绩差的被严格分开,行成了阶级分明的两派,在学校这个浓缩型社会里,一张学习成绩单似乎成了衡量一个人好坏的唯一标准。
然而在这种两极分化区别对待下,学习好的越来越好,学习差的越来越差。
就像现在,她和周叙的教室明明只隔着一条走廊,她却追得很吃力,好像不管她向前走多少步都够不到他的影子。
后来,自以为看清现实并被这种“人情冷暖”所打击的她渐渐变得心如止水,不再抱怨不再扑腾,甚至不愿再思考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直到认识了周叙。
他身体力行地纠正了她以往错误而扭曲的认知,并不断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这个世上没有谁能真正做到一蹴而就,想吃喷香的米饭就得先撒下种子。
那些从小就听腻了的大道理,譬如什么要想成为人上人,必先吃得苦中苦,在周叙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宋也垂死的意念重新挣扎起来,只不过如今再次向往尖子班,只是因为他在那里。
然而周叙告诉她,在哪都一样,
可如果真的在哪都一样的话,你愿意来我们班和我做同桌吗?
宋也没有勇气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她羡慕邵与佟可以毫无顾忌地随口说出“喜欢”两个字,这个青涩且烫人的词语对她而言就像只能藏起来唯有夜深人静时才能偶尔拿出来尝一口的还没熟透的青苹果。
它沉重又酸涩,可她甘之如饴。
宋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喜欢,但她知道,当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无声喊出周叙这个名字时,那一瞬间,便是她滚烫青春里最为炙热的一刻。
—
打铃声响起的时候,宋也揣着一肚子泛滥成灾的情绪,垂头丧气地跟在邵与佟屁股后面回到座位。
才一挨到板凳,猴子拎着俩水杯从后门吊儿郎当走过来。
“喏,我刚才去打水了,顺便帮你接了热水。”
宋也一抬头就对上猴子不自然的目光,不过他手里的水杯是邵与佟的,而刚才那句话显然也不是对她说的。
看着他那要多别扭有多别扭的模样,那只三百多年前砸过牛顿的苹果突然向宋也的脑门袭来,她那向来迟钝的大脑瞬间开了窍。
她抿唇偷笑,偏过脸望向邵与佟,却见她呆呆盯着猴子手里的派大星水杯,整个人石化似的僵在那。
看她半天没反应,猴子弯着腰又将水杯往邵与佟那边递近一点,“你不是不舒服吗?多喝点热水……”
就在这个时候,邵与佟突然朝宋也大吼一声:“你跟他说了?”
宋也两眼空茫,下意识摇头:“没有啊!”然后才回过味来,“不是,我给他说什么了?”
邵与佟没吭声,但“腾”地一下脸红了,宋也从没见过谁的脸能红得这么快,还这么明显。
下一秒,她唰地站起来,一把将猴子手里的杯子夺过去,不知是气得还是怎么着,话都说不太利索了。
“你你你……你干嘛给我接热水?”说完抓起一摞书砸过去,恼羞成怒似的憋出几个字,“死猴子,臭流氓啊你!”
“臭流氓”这不太友好充满遐想的仨字儿从邵与佟的大嗓门蹦出来时,田路刚好夹着数学书急三火四地走进教室。
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他一脸诧异地停下来,一只脚还保持着迈向讲台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他不明所以地摸摸脑袋:“我走错教室了?”
离他比较近的几个同学哄地大笑起来,笑声就像海浪,从教室前排一层一层传到后面。
宋也抬头望向还傻站在她课桌前面的猴子,面面相觑几秒后,他扒拉两下脑袋,气急败坏的低吼一句“靠”,然后低头坐回自己的座位。
可能是觉得这样不够解气,他又抓起几本书重重拍在桌子上,朝邵与佟的背影怒吼:“好心给你接热水,你发什么神经啊!操!”
半个教室的人都回头看,田路也关切地问:“怎么回事?”
宋也脑子一抽,朝前面大声说:“老师,咱们这一节课不是要讲练习册吗?”
田路被转移了注意力,低头扫一眼手里的课本,不好意思地笑笑。
“哦,对,我给忘了,那麻烦你去办公室帮我拿一下习题册,顺便把大家的作业本抱过来哈,其他同学先把练习册拿出来,翻到上节课讲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