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年转到驾驶座上，看了她一眼，“平时上课需要的教材比较多，有点乱。”

“你是近视吗？”

程斯年顺手摘下眼镜，“不是。”

宴池：“……”

沉默，又是沉默。

程斯年开车很稳，车子汇入车流。

“那些卷轴是字画吗？”宴池指了指斜横在后座上，长约两米的卷轴，开始找话题。

“那是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一比一复刻本，”程斯年停下等红绿灯，又解释了一句，“我想让学生可以亲手触摸历史。”

程斯年只是随口一说，宴池忍不住回头去看后背座椅上，一些线装古书，纸箱里还有竹简、陶俑、青铜器……

“都是复制品，那些书籍也是故意做旧的，现在的学生太依赖电子设备，连课本也不好好读，我只好另想办法。”

见宴池好奇，他多说了几句。

宴池不予置评。

心里却在想，你是将博物馆搬到教室，虽然都是复制品，可这也太豪了。

至于教学方法，宴池完全不懂。

摘下眼镜的眉眼深邃，几乎挨着车顶的身高非常具有压迫感，声线低沉，在这小小的钢铁空间里，气氛冷然。

“你上学的时候也这样吗？”宴池指了指后座，尽量缓和气氛。

程斯年明白她的意思，摇头，“我喜欢读书，所以不需要。有一段时间我每天都排队去博物馆，有些收藏品就是我在那个时候自己尝试复制的。”

他解释的很随意，宴池却感受到了骨子里的傲然。

与其说因为喜欢，所以不需要。

不如说只是将喜欢做到极致。

车子驶进一处高档小区车库。

站在地下车库电梯口，宴池猛然发现他们家之前就住这个小区，只是房子后来卖掉了。

一时感慨万千。

这座小区刚建成的时候，爸爸就带着全家搬过来，她在这里度过了少年时期。

却没想到程斯年家也住这里。

电梯停在顶层，宴池随着程斯年进门，清凌凌的亮堂，没有一丝烟火气，像个精装的样板间。

与程斯年的气质很相配，清隽如月，不染俗尘。

历史教授都住这种地方吗，她还以为住书堆里，所有的博古架上都是文物，收藏了无数古籍。

可程斯年的神态显然对不熟悉，左右看了几眼，“卧室在这边，一会我小姑姑过来吃饭。”

宴池懵懵地进了卧室，目之所及皆是奢华。

卧室的洗手间是空的，想收拾都没处下手，想了下，洗把脸吧，她包里随身带了小样，简单的洗漱之后，宴池从卧室出来。

游目四周，房子是大平层，程斯年已经在厨房忙活，宴池刚准备过去，门铃突然响了。

她看着门口，这么快就到了？回头看看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好像没听见门铃。

那怎么办，他们这种情况，见家长之前应该先商量好口供吧，要不然一开口就穿帮。

踌躇了几秒，宴池把心一横，挤了挤面部肌肉，做了个自认为最得体的微笑。

然后开门。

“你好，程先生定的餐。”

门口两个穿某有名餐厅制服的人，每人手里提着保温箱，宴池立刻领他们到厨房。

原来是程斯年定的餐。

餐厅的人走后，她与程斯年摆盘。

“你早就定了餐？我以为你会做饭。”宴池见有水果，便拿去洗。

程斯年将餐盘摆好后，在宴池旁边的梳理台上整理水杯，“我平时在学校食堂吃。”

难怪在小面馆可以很自然，那与学校食堂差不多。

他俨然就是一副学者模样，并不像多数豪门公子哥那样。

宴池将橙子切好，程斯年放榨汁机里，宴池拿了三个水杯，程斯年说四个人，她又拿了一个，两人相视一笑。

这种感觉很奇妙。

果汁还没榨好，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宴池吓一跳，立刻回头，却看到程昱坤与一位很有范的女士站在客厅。

“我小姑姑程蔚和我哥程昱坤。”程斯年低头轻声介绍，看着宴池惊恐的眼神，又解释道：“房子是我哥给我们准备的…婚房。所以他知道密码。”

婚房。

准备的婚房。

宴池脸一阵发烫，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就一起回婚房，虽然他们早就领证。

程斯年拉了下她的衣袖，宴池立刻反应过来，两人立刻打招呼：

“哥，小姑姑。”

宴池跟着叫：“…大哥，小姑姑。”

程昱坤刚要说话，程蔚抢先拉着宴池的手腕，左看右看，“哎呀，新娘子真漂亮，小年，你可太不够意思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居然藏到现在。”

宴池笑的脸都快僵了，“小姑姑，”

“我给你带了礼物，”程蔚从包里拿出一个长条丝绒盒，亲手打开，拿出一条圆形钻石手链给宴池戴上，宴池推辞，程蔚坚持，“这是我给你的，还有奶奶的礼物，等会你自己拆。”

宴池看着手腕上的钻石手链，每颗钻石大约七克拉左右，一条手链上镶了二十几颗大小一致的钻石。

陆宁章做豪门太太的时候，上品首饰大概就是这种品相。

价值不言而喻。

“宴池，我听坤哥说你是做音乐的，在哪里工作，有没有……”

程昱坤适时打断，“小姑姑，要不我们边吃边聊。”

“对对对，怎么能让新媳妇站着呢。”程蔚拉着宴池就要坐，宴池推辞，“小姑姑，你先坐着休息，我和，…他，拿杯子，准备水果。”

一个称呼差点憋死宴池。

话音未落，程蔚立刻哈哈大笑，“这两人还害羞呢，都结婚大半年了，还那个‘他’，哈哈……，你们去准备，我参观参观。”

程斯年：“……”

宴池：“……”

程昱坤心安理得地坐下，拿起手机打电话。

宴池跟着程斯年机械地进了厨房，先是眼神交流了一番，觉得没得出结论，又凑近，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商量：

“你小姑姑等会问吧，怎么说？”婚房里没住过人，一看就穿帮。

程斯年胸有成竹：“就说工作忙。”

万能的借口，虽然会被数落，但总好过穿帮。

宴池表示认可。

想了下，再三犹豫，还是问出困扰她许久的问题，“我们领证，是有什么协议吗，你有没有问过你大哥？”

陆宁章说是她与程昱坤的协议，程昱坤帮陆宁章还一笔债，程斯年与宴池结婚。

可怎么说都说不通。

除非程斯年爱她爱的死去活来，而她死去活来不爱程斯年。

宴池在心里小小鄙夷了下自己，居然敢有这种想法。

程斯年回头看了一眼，凑近宴池，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回答：“问过。”

宴池期待。

他的眼睛似旋涡，有那么一瞬间的晕厥，宴池眨眼，收回视线，将洗好的红酒杯放在架子上沥水。

程斯年声音低缓，淡淡开口：“大哥说没有。”

他一直叫“哥”，宴池觉得初次见面叫哥太亲昵，舌头打了个转，改口叫“大哥”，程斯年就跟着她叫“大哥”。

不过宴池没注意到称呼的变化。

而是程斯年说程昱坤没有签协议。

这就很微妙了。

陆宁章不会骗她，那就是程昱坤骗了他弟弟。

所以程斯年在被领证的情况下，默认了与宴池的婚姻关系？

宴池神色复杂，看着程斯年不反抗的样子，那她要不要也……从了。

“不过我小姑姑很快会回去，你不要有心理负担，简单配合就行。”他又说。

宴池：“……”

好尴尬，她刚才想哪去了。

人家程斯年压根就没这个意思，或许人家只是个乖宝宝，年纪大了一直没结婚，家里着急，然后就配合哥哥，给亲人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