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29)
陈丑奴受宠若惊地看着。
白玉只当看不见,爬回床上去,用手指给他脸上涂药。
他这张脸经昨夜发酵,眼下实是五彩斑斓,凹凸有致,白玉刚给他涂颧骨上的棍伤,就听他“呲”一声,往边上躲了躲。
白玉压着火气:“现在知道疼了?”
陈丑奴撇撇眉,不动了,过了会儿,道:“脖子后面最疼。”
白玉不理,反应过来后:“……”
陈丑奴双眸微转,斜着眼打量她。
白玉径直迎上,回怼道:“我还以为是心最疼呢。”
陈丑奴后悔,便亡羊补牢:“其实是的。”
白玉挑眉。
陈丑奴:“只是心里擦不到药。”
白玉:“……”
陈丑奴见她不动,自己伸手在罐里裹了药膏,试图往后颈擦,被白玉一把抓住。
“我打的是穴位,有伤也是内伤,一会儿运功给你把淤血化掉。”
白玉抓起他的手,将他指尖的药膏涂到他眼角上去,陈丑奴眯起眼睛,听到白玉问:“知道什么药能擦到心里吗?”
陈丑奴不答。
白玉便只给他擦药,而不做下一动作。
陈丑奴:“……什么药?”
白玉松开他的手,扬眉:“心药啊。”
陈丑奴:“……那,何谓心药?”
白玉:“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陈丑奴:“……”
白玉正经八百地擦药,擦完脸上的,又让他把上衣脱掉,给他处理肩膀、臂膀上的棍棒伤。忙完,白玉把瓷罐盖好,拿回橱柜上去放,陈丑奴恹恹地坐在床上穿衣,穿到一半,白玉过来,抓住他双手。
陈丑奴抬头。
唇上一软,白玉蜻蜓点水的吻如风一样,一刮就没了。
陈丑奴瞪大眼睛,在人走前,迅速出手,将人带回怀里,压向榻上。
窗外风声起伏,一树树的雨露哗然降下,又是一场骤雨。白玉被他吻得七荤八素,逃离魔爪时,脸都憋得通红了,恨恨地朝他胸口一顿捶。
陈丑奴不动,任她打。
白玉深吸一气:“我发现你这人也不是很正经。”
陈丑奴:“也?”
白玉耳鬓又一红,却不甘示弱,把眉一扬:“跟我挺配。”
陈丑奴笑,又要压下来,白玉兔子一样地逃到了床下去,陈丑奴扑空,坐起来,摸摸后颈:“还未运功疗伤。”
白玉微笑:“你接着装。”
说罢,背起双手开门而去。
陈丑奴放下手,还是笑。
白玉站在堂屋方桌前,打量桌上那个身残志坚的破背篓,陈丑奴阖上屋门,从后走来,把背篓端到面前,一样一样地拿出里头的物件。
“花瓶。”陈丑奴拿出一个豆绿色的小花瓶,笑着在她面前一展,放在桌上。
后边是妆奁,里面成套的梳妆用具,包括镜面。
再后边,是一袋面粉,一个西瓜,一摞红纸,一包饴糖。
陈丑奴如数家珍,一样一样地在她面前展过去。
最后,他捧出一叠红彤彤的衣物,向她抿唇一笑:“红嫁衣。”
又捧出一条红彤彤的镶穗方巾,道:“红盖头。”
白玉眼眶一酸,忍住,质问:“你的呢?”
陈丑奴:“嗯?”
白玉没看他:“你做新郎官,不要穿喜服啊?”
陈丑奴“噢”一声,又把双手伸到背篓里去,竟跟变戏法似的,又捧出了一套红彤彤的衣服。
他一笑,眼睛都微微弯了起来,声音却很小:“我的。”
白玉泪水盈眶,一时间更不敢去看他,别开脸去,借绾头发的动作把泪擦了,扬高头,答:“倒是挺周到的。”
陈丑奴放下喜服,将她扳过来,抬手去擦她的泪。白玉试图推开,推着推着,泪水一下子失控也似的直往下掉。
陈丑奴将她的脸捧住。白玉闭紧眼睛,死活不肯看他。
陈丑奴一点一点地替她把泪水抹净,最后在她眼睛上轻轻一吻。
“大后天,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陈丑奴低低道:“我不会让你哭的,我会让你常常笑。”
白玉吸吸鼻子,长长的眼泪顺着眼尾流下,滴进陈丑奴的掌心里,她终于睁开眼睛,隔着一片濛濛水雾,望进陈丑奴那双黑漆漆、也亮晶晶的眼睛里,沉默之后,再次确认:“和我成亲,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她说:“我从前很糟糕,很糟糕。”
她把每一个“糟糕”都咬得很清晰,甚至于很坚决,陈丑奴伸手把她紧蹙的眉心抚平,回应道:“不会。”
他一字一顿:“永远不会。”
第14章 相爱(一)
吃过早饭,白玉走到老槐树前,折下一条绿叶葱茏的枝桠,走回堂屋,插入陈丑奴新买来的豆绿色小花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