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预料到程枫会是这个状态，这几句自暴自弃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僵了脸。

“瞎说什么呢表哥，少逗我们了。”

“就是，等着你一起打游戏呢啊，多上号。”

程枫笑得难看，“知道我不能打球，只能说等着我打游戏了？”

曲颂扯扯他衣角，示意他别再说了。

可他还没够，“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许言言看了眼曲颂，转移话题道：“刚才阿姨说有甜品，让我们下楼吃。”

“噢对对，枫哥我们先下去吃甜品哈！”

房间里只留下程枫和曲颂两个人，两个人都是生气的。

“你要是不希望他们来昨晚就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我没不希望他们来，也不觉得我的话有什么错。”

“程枫，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你这种自暴自弃的样子让我觉得很难过。”

“你难过？你们都难过，我每天坐在这轮椅上我最好过！”

“是你把自己困在这轮椅上的！是你自己放弃这双腿的！”

争吵声戛然而止，房间里顿时陷入一阵静默。

曲颂深深叹了口气。

“给你煲了汤，趁热喝吧，我改天再来。”

她说完转身下楼，程枫始终把视线停留在桌边的保温壶上。

一直到年后曲颂都没有再去看程枫，时不时会煲汤送过去，但都不见他。

吵架那天晚上程枫就主动打电话道歉了，曲颂知道自己没办法责怪他，责怪这时候的他，却也不知道怎么更好地与他相处。

害怕争吵，所以逃避。

程枫走不出自己的情绪牢笼，但他知道他不能失去曲颂，于是在某一天，鼓起勇气出门，扶着轮椅，颤颤巍巍地站在那条他再熟悉不过的巷子里。

结果等来了宋芸。

是宋芸认出了他，他只凭着直觉应了声“阿姨好”，后来宋芸提出要跟他谈谈，这会儿两人已经端坐在附近的咖啡厅里。

程枫预料到自己可能会面临什么，他知道宋芸一直都不待见他，何况自己是现在这种模样。

“你的腿怎么样？”

程枫下意识将脚收回，“好多了，谢谢阿姨关心。”

“你别误会，不是曲颂主动讲的，是我看到她经常在家里煲那些对骨骼有好处的汤，追问她的。”

“嗯，没关系阿姨，也不是什么要保密的事。”

“那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挺好的，”程枫答得心虚，“已经能走一些了。”

“好好恢复，”宋芸收起笑脸，“应该能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吧？”

程枫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他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见他迟疑，宋芸接着说：“我的意思是，你们快毕业了，你的伤对就业会有影响吗？不好意思啊，我问得有些冒犯，但这确实是我想了解的。”

“不瞒您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能恢复成什么样。”

“听曲颂说你是打篮球伤的？现在还在康复训练的阶段吗？”

宋芸的问题抛得实在直白，程枫没办法逃避。

“对，打篮球伤的，以后应该不能再打了，我会试着做康复早点成为正常人。”

他发现自己其实没办法接受“不是正常人”的标签。

“我是曲颂的妈妈，你是曲颂的男朋友，我说的话可能比较迫切，希望你不要见怪。”

“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知道曲颂非常喜欢你。”宋芸又笑了，“但作为一个母亲，我对你有一定的要求，之于你现在的情况，我的要求是你能早点恢复，带她出去玩玩，还像原来一样一起去湖边散步啊什么的。”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一定很不好受，但我们家小颂好像也很久没有开心过了，我知道她一直是围着你转的，你不好她也不会好，这些你注意到了吗？”

程枫沉默。

“我是个自私的母亲，你能不能打篮球之类的我根本不关心，我只关心我女儿，关心她的恋爱是否健康，以及你能给她什么样的未来。”

程枫抬头与宋芸对视，正要开口时又被她打断。

“你可以跟我保证你以后怎么怎么，但我希望至少不是在轮椅上。”

……

宋芸走了，程枫一个人坐着，直到窗外的路灯都亮起，程桉来接他回家。

程枫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外面变得有些陌生的街道，有一些是他和曲颂经常走的，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见到小颂了？”

“没，见到她妈了。”

“什么？”程桉有些惊讶，“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普通寒暄。”

程桉看他的表情，却不是普通寒暄后该有的。

“人那么好的女儿被你拱了，说什么你都得包容着点。”

“嗯，她说得也都没错。”

程枫想到宋芸的话，确实不留情面，也确实说醒了他。

是啊，篮不篮球的，终归和别人没有关系，难道真的让曲颂永远推着轮椅向前走吗？

他哪里舍得。

再看看程桉，下了班还要过来接他回家，坐着轮椅出门，全家人都在为他牵挂着。

但一直以来他竟然想就这么破罐子破摔下去？

这双腿，又不是只能用来打篮球。

“姐，明天帮我联系康复中心吧。”

左边的程桉吓得点了下刹车，“什…什么？”

程枫从鼻腔笑出来，“我说看路。”

晚上吃过饭，程枫把曲颂约到他家。

电话里程枫情绪不太好，曲颂到了程家跟长辈打了声招呼就上楼了。

敲门没反应。

“程枫，是我。”

还是没反应。

曲颂小心翼翼扭开了门，推进去里面却黑漆漆的没开灯。

“程枫？你在吗？”

程枫从门后抱住她，顺势用手肘把门带上。

“你干嘛！吓我一跳！”

程枫站得不稳，重心全靠在曲颂身上，曲颂紧紧抱着他，可身前这高高大大的人却没吱声。

“你怎么啦？嗯？”曲颂像哄小孩似的摸着他后脑勺。

“想你。”

曲颂听程枫声音不太对劲，像是带了哭腔？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在呀。”

“宝宝我错了，我全都错了。”

“错什么啦，你这么乖。”

“明天开始你陪我去做康复好不好？”

“什么？！”

曲颂的反应比程桉还大，立刻把程枫从怀里推出来，然后把灯按开。

“干嘛突然开灯破坏气氛？”

“你刚刚说什么，太黑了我没听清。”

“……”

程枫又重复：“我说我从明天开始做复健。

“好啊！我陪你我陪你！你做多久我都陪你！”曲颂激动得就要跳起来。

“这么开心？”

“当然开心！我等你这句话等很久了！”

程枫又把她拥进怀里。

“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我之后一定好好恢复。”

“不用跟我道歉，我都能理解。”

“把灯关了。”

“可是你为什么突然想通了？”

“你先把灯关了。”

“为什么关灯？”

啪——

“诶！程枫！你关灯干嘛！”

“嘘，”程枫把手指抵在曲颂唇边让她噤声，“接吻。”

……

第47章 真的爱你

“腿稍微抬高。”

“好，保持住，非常好。”

……

“屈膝，放轻松。”

……

程枫在禾兴复健的日子，曲颂每天都陪在他身边，正巧大四下只有一门关于就业指导的网课，她不用这么快返校。

从窗外望进去，会看到程枫汗涔涔的额头，她好像一个在幼儿园门口等小孩的妈妈。

“发什么呆呢？”程枫在朝她摆手。

曲颂回过神，“结束了呀？”

医生出门后曲颂才抱着笔记本电脑进去。

“又在刷网课？”

“嗯，一周两节，你的课呢？看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