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缱绻(96)
秦见川着一袭深黑西装,系着与宜笙裙子同色的红色领带,怀抱一束玫瑰看着她浅笑,连发丝都透着矜贵。
与一众人热闹结束已是傍晚。
明日又是周末,秦见川设宴庆祝,邀请大家参加。
回家路上,宜笙整个人都是轻松的。
这是压在她心头许多许多年的事,现在终于是得偿所愿了。
“宜首席,这么沉默?”秦见川逗趣道。
宜笙挽着他手臂,顺势倚在他肩上,“是高兴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秦见川轻笑,车子也停在了盛满月色的院落湖畔旁。
宜笙被他抱上楼,揉在怀中,“那就不说,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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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宜笙升任首席宴会于翌日傍晚在希尔顿酒店举办。
华灯初上的城市灯火璀璨,处处点缀着华美乐章。
宜笙和秦见川站在酒店门口迎接到场宾客。
今日的宜笙着一条芭蕾风礼裙,纱裙飘逸,轻扫在人脚踝处。
她腰肢之上,是秦见川手掌,在无人注意时为她按揉着腰。
“应该都到了吧?”夜里风大,秦见川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披在宜笙肩上。
“还有一个,不过他大概率是不会来的。”宜笙抿了抿唇,“你先进去招待,我再给他打一通电话。”
秦见川颔首,见四下无人,轻吻宜笙唇角一下才进了酒店。
看着他身影消失在电梯,宜笙点开与许匿的聊天框。
昨日得知她升任首席,许匿先是发来祝贺,然后她再邀请人参加庆功宴时,就没有收到回复了。
多年同学加同事,宜笙是希望许匿能来参加见证的。
可电话拨出去后,温柔的女声提醒对方号码为空号,请确认后重播。
宜笙看着聊天框,多时才反应过来。
则灵追出来,说里面就等她这个主角了。
宜笙才点头,又回头看了几眼才同则灵进入酒店。
而酒店对面的路旁,高大的花坛之后,是身着一身黑的男人。
他在逃亡中,神情憔悴,胡茬邋遢。
在灯光之下,紧紧压低帽檐。
许匿是从天还亮着的时候就站在这里的,他看着宜笙被秦见川抱在怀中,两人恩爱甜蜜。
他就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从第一眼就喜欢的女孩,嫁人为妻,星途璀璨。
这一刻倒不时觉得多悲伤,而是他好羡慕。
羡慕秦见川良好的出身,可以与宜笙相匹配。
而他一个尘埃中的人,即使两人十几年朝夕相处,可对于许匿来说,那是他高不可攀的人。
也在渺茫中幻想过美梦,比如评选上首席,只要他可以拥有足够的名和权,或许和宜笙也不是没有一点机会。
最后,那星星点点的机会也被人踩在脚下。
他终于成为尘埃之下的尘埃,是落于淤泥里的粪土。
许匿捏着一支烟,丧失痛觉的人生生将烟蒂掐灭在手心。
初春的晚风卷落叶,从许匿脚边飞过。
然后是一阵窸窣声,待到他转头时,一群身着警服的人已经将他包围。
“我是壹京刑警队警察李辉,现在我们怀疑你在一起肇事逃逸案中存在巨大嫌疑,请和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许匿摘下帽子,路灯的光终于洒在他脸上,“我自首。我蓄意谋杀了两人,并于伦敦伤害一人。”
李辉没有丝毫迟疑,直接拿出手铐将他逮捕。
警局,讯问室。
灰色的吸音棉附着墙面,使得本就狭小的房间更显漆黑压抑。
李辉皱着眉翻看卷宗,眉心都开始微颤,“那我们正式开始。从你的名字开始说起。”
“我叫许匿,二十九岁,姚余泉山村人....”
“毕业于壹京舞蹈学院芭蕾系,后考入壹京芭蕾舞团,先后任群舞演员、主舞演员,舞蹈编导。”
李辉手指叩了叩桌子,问道:“你从小学习芭蕾,并且也一直以芭蕾为职业前景发展,为何后来会转型做编导呢?”
“因为那一年我从舞台上摔了下来,脊椎受伤的舞蹈演员,是很难再有任何突破。所以,我便转型做编导。”
“那现在讲一讲你和死者之间的关系吧。”
许匿眼中划过寒光,嘴角是冷意微笑,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愧疚。
“翁香云是舞团的副团长,我和桑晚蔚是大学同学。她们两人狼狈为奸,实在该死...”
“许匿,注意言辞。”
那是许匿考入京芭第一年,是同期中最刻苦的一个。也被黎之槐赋予众望,仅用了三年时间,便从群舞升至领舞。
他的天赋可以说是最好的,而更可贵的他还比旁人都刻苦。
能吃苦,也是一位优秀的舞蹈演员必须具备的品质。
“翁香云是桑晚蔚远房表姑,团里很少人知道,但都知道她明目张胆给桑晚蔚各种资源。大型舞剧是她,领导接见也是她。而这一切原本都该是我。”
李辉抓了抓头,“你是男演员,她是女演员,这也会资源互撞么?”
“因为我和桑晚蔚有着私人恩怨。所以凡有她的表演,几乎是不会有我的。”
“说说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
“当年,我们一起考京芭时,桑晚蔚原本不在入选名单中,是翁香云动用权利,让她顶替了我。结果我最后又被破格录取,便常被桑晚蔚针对。”
这一部分许匿有几分隐瞒,他真正和桑晚蔚彻底决裂是为了宜笙。
但他此时要做得就是将所有宜笙存在的情节排除出去。
“我是从大山里考出来的寒门,她们这样对我,无疑是杀我。”
“那你完全可以举报此类行为,为自己维权,而不是走到极端。”
许匿冷笑,看向李辉的眼睛,就像冷血动物的眼,“警官,这里是壹京。讲究钱和势力,我父母都是菜市场卖菜的,我拿什么去维权。”
“那你杀人,彻底毁了往后的人生。如此极端的行为,就对得起那么努力考出大山的自己,和辛苦供你的父母么?”
许匿向后倚住羁押椅,一向好脾气的人脸上少有的杀意腾腾,“我摔下台骨折重伤,彻底失去往后的舞台,就是桑晚蔚故意为之。”
“尽管这件事证据确凿,可还是因为有翁香云的压制,到现在舞团内都没人知晓此事。我父亲为了供我读书,确诊癌症不舍得去治疗,我妈妈为了我去讨要说法,被气到当场脑梗死亡。”
“我仅仅是让她们一瞬间死掉的,这样还不够仁慈么?”许匿张开自己的双手,分明干净的手心却又似血迹斑斑,“我就该让她们也尝尝骨头被一万只蚂蚁啃噬的滋味,血液将自己淹死的感觉。”
“许匿!请端正你的态度!”
“李警官!我一看你就知道是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人,因为你眼里充满了正义。但我希望你能穿上我的鞋子,走一段我的人生,就知道每一步都是艰难的。”
无数个白天,他都能在舞团遇到桑晚蔚和翁香云。
他车子手套箱内,放着一把每日都被他磨得锃光发亮的匕首。那把匕首无数次划破他的手指,有的伤甚至深可见骨,可他丝毫感受不到痛觉。
“我每天看着害我全家的凶手,我日日夜夜都想杀了她们,我忍了这么多年。我的态度已经非常端正了。”
“许匿,你完全可以找证据,用法律的手段为父母和自己讨要公道。”
“李警官,壹京的公道只存在有权有势人手里。像我这样的,是不配拥有公道的。我想要的公道,只能靠自己得到。”
李辉气得连喝两杯水,拍了拍协助调查的同事,“你继续,我出去冷静一下。”
许匿看着李辉背影轻笑,“还真是没吃过苦的少爷,这点就受不了了。”
“好了。你现在提供一下家人电话。”
“我家人都死了,或许运气好点,晚上能梦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