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缱绻(16)
宜笙这时才注意到他今日穿着十分正式的深色西装,笔挺阔立的剪裁将他整个人衬的矜贵又斯文。
原本她以为秦见川是因为刚结束工作,还未来得及更换。此时才明了,这人就是计划已久,
镜片下的四月春水,关注着她的情绪。
见她只一脸错愕,才刮了刮她鼻梁,“怎么这个表情,不喜欢烟花么?”
宜笙唇角颤抖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确实不喜欢所有昙花一现的美好,可与秦见川相识的这些时日里。竟然惊奇地发现自己也会被街角摆放在货架上的花束所吸引。
你看,人总会不自觉追求美好的事物。
哪怕是昙花一现,也会因为被爱,而试图放手一搏。
“喜欢,就是有点冷。”她企图岔开话题,“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可秦见川却拉住她手腕,继而伴着漫天焰火下坠拥她入怀。
怀中的薄荷烟草多了桂花、鹅梨和柑橘的味道,冷冽里融进丝丝暖意。
“伊森,烟花只是前戏。”他话音带着颤抖,手臂收紧,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内。
如一场旷日持久的沉默,前者震惊地不知该如何回应,后者则满心忐忑又爱意激荡。
秦见川抱她多时,终于轻慢松开她。
“其实,我真正想对你说的是,我们在一起吧。以我女朋友,未来妻子的身份一起。无论我们的目的地发生怎么样的改变,伦敦、洛杉矶还是国内外任何一个城市,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为你创造一个名为家的地方。”秦见川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伊森,你愿意么?”
异国的寒夜,宜笙心脏跳得激烈。
血液也因为他的话滚烫沸腾,所以她的手何时顺着秦见川外套一路向上抚摸至他下颌时,都是没有意识的。
他们相识在一个奇妙的夜晚,那晚的风也十分温和,却还是轻而易举将她眼眶吹红。
她指腹抚摸勾勒那双四月春水,然后心脏突然如被刺槐扎入,痛的人呼吸几乎要停止。
“席尔,如果我说不愿意呢。”
秦见川唇角的笑意凝住,似是早已预演了很多次,却没有一次会是这个结果。
“你是觉得,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还是什么原因,所以才...”
“无关我们相识时间的长短,或是以何方式相识,相处。”宜笙看着焰火终于落下光点,四周再次陷入寂然的黑,“这个世界,任何一种关系都不过是相识一场,互相取暖过后,就该继续往前走了。”
“什么叫做不过相识一场,取暖过后,就该继续往前走?”秦见川皱紧眉头,那是第一次,他温和的瞳眸中闪过满是冷意的审视,“所以这段时间,你从来不是以试着交往的态度与我相处的?”
“席尔,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或许是童话屋的王子,但我不是城堡里的天鹅公主。”她有她的责任要履行,还有需要保护的人。
如果揭开天鹅的毛羽会发现,脚踝上束着枷锁,桎梏得天空只有眼前那一小片儿湖泊。
“怪不得。”他轻声呢喃道:“所以你唱的歌,我在你脑海里,在你梦里、心里。”唯独不在你身边。
“那不是告白,是告别对吧?”
“...”
“那我问你,这二十八天,你对我有没有一点点真情。还是仅仅是你口中所说的,互相取暖。”
宜笙看着他手背上青筋虬结,但还是只轻轻吐了一句,“互相取暖还不够么?”
“互相取暖?”宜笙听到秦见川冷笑一声,“不怕你笑话,或是被你知晓我那不值一提的心意。我对你一直是真的,从给你送信解围,去医院找你,带你去洛杉矶散心。和你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清楚自己在不断加深对你的爱意。”
“先生,我们就到这里吧。”她不敢再听下去,生怕再多一秒钟,就会后悔。就会不顾一切的,抛下所有命运枷锁,做一只叛逃天鹅。
“你不该是天鹅公主,你该是狐狸小姐。挑起人类的爱欲,然后潇洒决绝的离开。”他自嘲说道。
他记得对她每一分的爱恋,最开始被她吸引,是她在舞台上藐视一切的模样。
不甘是在看到她下车后决绝的背影,纵使他望眼欲穿,也没有换得她回眸一眼。
爱意滋生,则是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
他记得她畏寒,口味偏甜。
晚上睡觉时,比起相拥,更喜欢让人从背后抱着。
她习惯走路的时候走在他侧后方,笑容很少,多时都爱坐在沙发上捧着书发愣。
从未听她提起过家人,所以她在噩梦中哭喊着妈妈不要丢下我时,会以为她需要一个家。
他才告诉她自己的家庭细节,告诉她自己父母恩爱,家庭和睦。
告诉她,选择自己一定会拥有一个温暖的家。
凛冽的异国寒风里,他叹气声比妥协声还要心痛,“你看,你连离开我,都是大大方方,不故作深情又惹人不甘的模样。”
“我还是不擅长说离别的话。”宜笙眨动眼睫,水汽即将濡湿她眼角。然后摘下手上那枚黄钻戒指,塞进他紧攥的手心,“但这次,是真的要离别了。”
“我送你回家。”他最后说道,“最后一次。”
而宜笙只是拢了拢毛呢大衣,转身拦住一辆的士。
依旧是头也不回的,决绝的上车离开。
直到看着车身消失在转角,秦见川才发现钻戒被他攥入骨血内,掌心蔓延的疼却不及心脏的万分之一。
他冷嘲,“真是没良心的天鹅,真当本少爷稀罕。”可他眼底分明是晕不开的爱意。
最后,却只能爱意杂糅着零星的恨意,同钻戒一起被丢进了泰晤士河里。
作者有话说:
结婚三十年后...
宜笙:老公,吃饭了。
秦见川:【阴阳怪气道】这个世界,任何一种关系都不过是相识一场,互相取暖过后,就该继续向前走了。
第11章 天鹅湖
宜笙一直维系着那份假意洒脱撑到自己回家,她不习惯在外当着陌生人落泪。
特别在这异国他乡,无依的空落感更重。
又或许是在她的认知里,只有坚强的人才不吝啬于向外人展示偶尔的脆弱,那会是她们另辟蹊径取胜的手段。
而本身就脆弱的人,只敢在待到无菌的温室中,才会短暂释放那不堪一击的软弱。
只是她刚推开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或许是那人的出现过于震惊,直到再三确认不是自己眼花,宜笙才轻唤了一声哥哥。
宜清衍眸色清淡,一身笔挺西装尽显沉稳。正拿着iPad看政治时报,头都没抬的应了声,“听爸妈说你明天回家,刚好我今天在伦敦开会。一起回吧。”
宜笙抿唇,心想大约不是刚好,而是特别派遣。
“你行李收好了么?我开会乘的私机,咱们今晚回。”大约猜出了她脸上的震惊表情,宜清衍继续说道:“你嫂子在路上,等她到了我们就走。”
熟悉又陌生地不容人反抗和质疑的语气,宜笙只有点头答好。
宜清衍长了她十岁,从小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宜笙被领养进宜家时,他在哈佛留学。毕业后接管了宜家部分家业,天南海北四处飞,所以兄妹俩的关系也不怎么亲昵。
加上宜清衍刚毕业就结婚生子,成为父亲后,对待她的态度便更像长辈。
幼时只问学业,等她进入京芭后又只问工作是否顺利。
整个宜家能让宜笙在疲累时暂时喘息放松地也只有她那位在国际律所工作的嫂子——顾鹤澄。
所以听到顾鹤澄一起回家,宜笙心底才轻松不少。
等顾鹤澄到的时候,司机刚搬运好宜笙的行李。
姑嫂俩一年没见,倒比宜清衍对这个妹妹更热情,“笙笙公主,好久不见呀!又漂亮了!”
顾鹤澄穿着与宜清衍同色的西装,整个人却活泼很多,气氛也被带动的融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