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勺皇后(37)
她拉高窄袖,低头抹去两眼的泪。
糟了,这可是要端给浚哥哥补身的参汤,现在却让她的眼泪弄脏了。
可是,这是她千方百计,好不容易才能亲手熬煮的……
易银芽站在尚书房门口,犹豫着,究竟该不该将这碗加了她眼泪的参汤端进去。
与此同时,尚书房中,断断续续传出谈话声。
易银芽无心偷听,但是因为站得离书房的门太近,自然全都落入她耳中。
“难道皇上真的打算立易银芽为皇后?”
这么激动的声音,自然是霍予申,易银芽一下子就认出来。
端着参汤的两手隐隐在发抖,她不知道是该留下来继续偷听,还是应该转身离开,来个耳不听为净。
“玄雀国可以成功复立,都是银芽的功劳,你们比谁都还要清楚,忍辱负重的这段日子,一直是谁陪在朕身边吃苦,你们也很清楚。”
尉迟浚的声音紧接着霍予申之后,淡定不乱的飘出尚书房。
“正所谓糟糠之妻不可弃,更何况在朕心中,银芽是唯一的结发妻子,她不是糟糠,而是将要坐镇中宫的皇后,朕绝不容许有人看轻她。”
简单一席话,道尽尉迟浚想立易银芽为后的决心,就算是长伴身旁多年的左右手阻挠,他也断然不会妥协。
易银芽咬唇,端在手上的参汤已经半凉,泪水却停不下来,就像昨晚下的那场雨,一直落。
浚哥哥真的很爱她,也很袒护她,甚至不惜跟左右手闹翻,她何德何能啊……
低下头,易银芽抽抽鼻尖,心儿半暖半凉,手上的参汤怕是没法儿端给浚哥哥喝了,整碗参汤都被她的泪水打坏了。
既然霍予申在,想必匡智深也在,这两人向来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果不其然,易银芽才这样想着,匡智深的声音便跟着响起。
“陛下的心意,臣等自然比谁都清楚。这几年,银芽姑娘跟着佣兵队一起上山下海,还不辞辛劳照料大伙儿的饮食用膳,大家都看在眼中,感激在心底。”
“但是你们却不满意她。”尉迟浚寒声道。
霍予申冲动的道:“不是不满意她,如果陛下是要封易银芽为皇贵妃,自然没有人会反对,但皇后可不是闹着玩儿—”
“所以,连你们也觉得朕想封银芽为皇后是在闹着玩儿?”尉迟浚的嗓音提高不少,明显已动了怒。
一时间,尚书房内的气氛宛如冬雪降下,寒得令人瑟瑟发抖,即便只是站在门外,易银芽端着参汤的双手也禁不住冷颤了数下。
她很想进入尚书房,告诉浚哥哥,不要为了她和他最得力的左右手闹得不开心,但是双脚像是生了根,抬不起来,也动不了。
后面他们又谈了什么,易银芽已经无心再往下听。
够了,这样就够了。
原来,她的存在,竟给浚哥哥带来这么多的难堪。
她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能够守在他身边,什么苦都可以往肚里吞……
可是现在,这些苦,全是浚哥哥在替她挡,替她吞。
她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好吃好睡,整天只想着回到御膳房,完全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变成他的负累。
她,何德何能?
浚哥哥一心想立她为皇后,是出于对她的爱意,还是因为感激?
无论是何者,朝中文武百官,还有整个玄雀国的子民,都不会乐意见到她登上中宫之位。
但是只要她在,浚哥哥就会执意册封她为皇后,届时事情肯定会闹得不可开交。
她在,只是徒惹麻烦,根本无法帮上浚哥哥的忙。
一股出走的决定,油然而生。
易银芽转过身,端着已经凉透的参汤,一步步,远离尚书房。
行经御花园的亭子时,她将参汤连同托盘一起放在石桌上,趁着四下无人之际,低下已经泪满盈眶的脸,横越金碧辉煌的皇宫,走到奴仆出入的小门。
因为她身穿宫人的衣裳,加上气质本就没有名门闺秀的贵气,守门的卫兵自然不会将注意力摆在她身上。
就这样,易银芽出了皇宫,悄然无声的离开。
燕国
锦绣酒楼的厨房,一如既往的忙碌,那种厨房如战场的日子又回来了。
小川和小江两兄弟负责掌勺,还有粗重的刀功,至于巡视火候,以及品尝气味好坏的活儿,则落到了易银芽身上。
几个月前,她离开玄雀国,又回到燕国,再次投靠世上的唯一亲人,也就是她的表姨乐明锈。
“一号桌辣炒鱼皮、海参三吃、红煨肉。二号桌火腿煨肉、红烧排骨、芙蓉鸡,上菜!”
负责跑堂的李大仁,多年不变,依然中气十足。
易银芽一手扶腰,挺着半大不小的圆肚,不慌不忙的伫立在厨房中央,指挥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