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绿(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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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景中都知道,沈觉找宋阮找疯了。
自从那天宋阮从学校走出去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一开始众人只以为她再度因为有伤风化而被学校劝退。
可连着两天,沈觉也不见踪影,才让他们明白一个事实。
宋阮已经离开了柳景,或者说,死了都不一定。
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什么都没留下,一干二净地走了。
找不到她,沈觉完全变了个人。
沉默阴郁,暴躁狠戾。
就连周星他们都鲜少靠近他,生怕触碰到他一点就燃的雷区。
崔地海看他这副样子,觉得棘手极了,打骂不得,劝说也无用。
时间迫近中考,他担心这么个好苗子自毁前程,想要通知家长,可转念一想,又犯了难。
以往沈觉在学校有什么事,崔地海都是联系靳光崇。
可现下的局面,靳光崇就是那个导火索。
崔地海着急上火,在办公室一顿唉声叹气,原本就不多的头发都快被薅秃了。
办公室的老师见他满面愁容,十分同情,“你们说那姑娘怎么想的,一声不吭就走了,初中都没毕业呀……”
话出,办公室陷入无端的沉默。
刘姐表情郁郁,瘫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想起宋阮和最近发生的事就觉得头痛欲裂。
宋阮没了消息后,她又惊又慌,生怕是自己那天话说重了。
万一这孩子真出了什么意外,她良心怎么会安。
所以她是主张报警的。
可宋阮那个爸爸,失魂落魄,看着颇受打击的样子,竟然拒绝报警。
正想着这事呢,那个女老师又探头往她这边看,问:“刘老师,那女学生爸爸还是不让报警吗?他就这一个闺女啊,真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自己闺女做出那种事,他恐怕觉得脸都被丢光了。”
大家逐渐话多起来。
“可不是,我听人说啊,这姓宋的以前是个教钢琴的,在县里还挺有名的,这种人可不好面子!”
“好面子?真的好面子就不会那天在校门口当街打自己女儿!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孩子,犯了天大的错回家好好教育去呗,打孩子能顶什么用。”
“现在的家长,就是自以为是,自己忙着赚钱疏于家庭教育,等孩子出了事就知道用暴力解决。这下好了吧,人都打没了!”
刘姐被他们吵吵得心烦意乱,听到某个字眼,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板着脸说:“小李,这话可不经瞎说。”
众人沉默,面面相觑,那个李老师也后知后觉说错话,遂立马收拾东西准备上课去了。
刚走到门口,和一个冒冒失失冲进来的学生撞个正着。
“老师不好了,沈觉……”
崔地海听到那个名字,神经一紧,“噌”一下站起来。
“沈觉怎么了?”
“沈觉在二班发疯呢!”
沈觉是从黄琪琪那里得知,宋阮离开学校的那天,打了谭静两巴掌。
谭静是学校的“大姐大”,让她挂不住面子的事,没有人敢多嚼舌根。
可黄琪琪知道宋阮或许真的不见了,她就崩溃了。
她哭得天崩地裂,嘴里嚷嚷着“我那天就不该说那样的话”。
沈觉面色铁青,满脑子都是黄琪琪说宋阮打了谭静。
太久没有她的消息,以至于沾了她名字的每个字句,都变得生动起来。
她那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离开了。
她不是个好惹是生非的人,看着冷漠强硬,浑身是刺,但其实胆小得要死。
她有属于自己归守的羽翼,如果哪一天她亲手折断了,就意味着她失去了继续往前翱翔的信念。
谭静一定是早就让她千疮百孔了。
她是连他教训平华都会担惊受怕的一个人,居然会当众打谭静。
沈觉再也无法淡定,他甚至不屑细想她动手的原因。
他只知道,谭静、张吟、宋元迪……那些每一个逼走她的人,都该遭受毁天灭地的惩罚。
包括他自己。
于是他就到二班,丝毫没有风度地抡起谭静的衣领。
吓得平时呼风唤雨、洋洋得意的小太妹脸色苍白。
“你最好在活着的时候每一天都祈祷她还好好活着。”
“你这种货色,就算脱光了爬我床上,老子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谭静脑袋发昏地跌坐在地,浑身抖得像筛子。
这一次,没有人巴巴往上赶把她扶起来。
第57章 姐妹
二十二年前,十三岁的张吟和阮丽第一次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们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甚至连长相都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妹。
那年,刚上初二的阮丽代表学校参加了县里举办的“中学生钢琴大赛”,并夺得头筹。
可当记者了解到,她并没有系统学过钢琴,且在一年前才初次接触琴键时,纷纷感到震惊。
于是当时,以“天才钢琴少女”为标题的头版头条登上了县里的日报以及各大校园的期刊。
村里消息不通,也没有人关注这种艺术比赛,更遑论派人去参赛为校争光。
可那天张吟进县里赶圩,在回村等班车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一张被丢弃在垃圾桶的报纸。
报纸上露出一角,上面的黑白人像,让她直愣愣盯着看了许久。
起初她觉得恐惧,可很快她又镇定下来,知道这一切不是梦。
她早知道,自己不是张家的亲生女儿。
否则,怎么会有人渣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伸出魔爪。
年复一年,日复一夜,让还没完全感受过这个世界光明的张吟永无出头之日的活在阴暗恶臭之下。
起初,张吟看着报纸上和自己有着“同一张脸”却闪闪发光的阮丽,满心都是扭曲的嫉妒和仇恨。
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
凭什么让她被亲生父母抛弃,沦落到一个贫穷又腌臜的家庭。
面对一个泼妇般的养母就算了,偏偏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露着黄牙,终日酒臭熏天的“养父”。
张吟生生把报纸的一角捏碎,那种撕裂般的疼痛,直冲脑门的呃吐泛酸之感,终日惶惶紧绷的情绪,几乎让她疯魔。
而阮丽呢,她凭什么能留在父母身边,还能学习钢琴这种“奢侈”的乐器,穿着光鲜亮丽的小裙子,站在聚光灯下接受无数人的喝彩。
当天晚上,回到那间终年潮湿浸满霉味的砖瓦房,万籁俱寂的夜深人静时分,她一个人紧紧裹着被子躲在床脚颤抖。
不多时,门被撞开,她来不及惊叫,一双粗糙滚烫的大手就覆过来。
自懂事后,她已经竭尽全力反抗。
用捡垃圾卖废品换来的零钱换了无数把锁,可恶魔总有办法推开那扇门,叫她“乖女儿”,然后……
年幼时,她只以为自己要死了,不知道该和谁说,只能央求他,不要了,不要了……
再大一点,她以为她能逃出生天,可每次跑出去没多久,就会被抓回来。
她的养母疯了一样拿钢棒抽她,骂她白眼狼。
她在地上打滚,哭着控诉“爸爸”是怎么对她的,她害怕。
可那个女人像疯狗一样,只顾打她、踢她。
她孱弱颤抖的求饶,每一句都淹没在女人的骂声里。
而那个男人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裸着大腹便便的上半身,沾满泥的裤子掉下去半截,露出四角内裤,眯着眼看幼女。
晚上,浑身是伤的她发着高烧,被猥琐的男人从床上拎起来。
“乖女儿,把你老爹伺候舒服了,你老母不就不会打你了吗?”
“啧啧啧,这满身的伤,看得人心疼坏了,来,让老爹疼你……”
记不清是多少个日夜,张吟忍受着这种凌虐。
她脑海轰然炸裂,浮现出那个女孩站在舞台上笑得灿烂如花的画面。
那晚,她疯了一样地挣脱他,拿起藏在枕头下的水果刀胡乱刺去,崩溃大喊:“你不是我爸,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