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巴黎有雨(96)
那边的林晚樱兴奋不减:“姿姿我跟你讲,你现在这么冷静,被他一看就会发晕,他那双眼睛哦,上一秒冷酷无情,好像谁他都不爱,下一秒柔情似水,好像谁他都爱,真的,难顶。我偷拍了几张,一会儿发给你看看。”
梁姿脸色平和,语气随意,“可以。”
“好的,这些都是前情提要,我要跟你说正事了,”林晚樱笑嘻嘻地说,“周六有个中瑞商会活动,Loch也要参加,刚才总监告诉我,让我去给他做翻译。”
梁姿问道:“……你去翻译什么语?”
“法语啊,全公司就我一个人是法语系本硕,我跟总监说我也忘得差不多了,总监说没关系,差不多就行,因为他会说一些。”
会说一些。
梁姿重复了一遍:“可以。”
“不过,根据我的观察,他应该是真的有主了,”林晚樱有理有据地分析,“因为!他一只手的中指上戴了个戒指,男生很少戴戒指的吧?很有可能是情侣对戒。但是今天姚若蕾不在场,没办法验证。”
根据已知推未知,确实很有可能是情侣对戒。
梁姿点点头,“那也正常。”
林晚樱:“反正姐姐我不在乎他有没有女朋友,我去做翻译,就是要去看看他这张脸。”
梁姿笑了出来,“祝你看得愉快。”
“那我祝你后天看展愉快。”
电话挂断,林晚樱立刻把照片发了过来,有四张。
她写道:【我觉得最后一张最帅】
梁姿一张也没看。
没过一会儿,夏老师也给她发了消息过来,是一张名片,微信名是“xs”。
她不自觉地把字母拼出来,笑死。
也没加。
——
梁姿一放假就犯懒,这个周四,她躺到十一点才磨磨蹭蹭地起床,在家里吃饭,打扫房间,下午两点出门去了美术馆。
她一进展馆就恍了神。
大厅里到处都是乳白色水波纹立柱,里面嵌着五光十色的腕表,高度不一,被玻璃安全封存。
就像那个层层上锁的地下白色房间。
梁姿沿着参观路线,慢慢往里面走去。
莫歇这次的展览是个混合展,既有表,也有画。
五个艺术家的作品打散在一起,挂在不同的展区。腕表则是按系列展出,其中有一些精美的古董款式,她保留着模糊的印象,隐约在日内瓦见过一次。
画作虽然分散展出,但每位画家都有自己的鲜明风格,两间展厅逛完,梁姿已经能大致摸清哪幅画对应着哪位画家。
她脚步一顿,停在了一团没有形状的蓝绿之前。
这幅画的尺寸很大,几乎有她两个人这么高,画布上有无数纷乱的画笔痕迹,深青浅蓝,浓碧淡绿,其间缀着几抹鲜明的橙黄,笔触大而洒脱。
她确信,它一定出自画家姚若蕾的手笔,他也一定喜欢她的画。
梁姿对抽象艺术了解不深,可直觉告诉她,这幅作品画的是一片湖,一片阳光照耀下的、波光粼粼的湖。
她走近几步,低头看向右边的作品介绍:
“姚若蕾
《他》,2020”
“您好,”一位身穿西装的工作人员上前跟梁姿打了个招呼,“我是展览的志愿讲解员,看您在这幅画前面站了很久,是不是对它比较感兴趣呢?”
梁姿点头,“我觉得它像湖水。”
讲解员眼睛一亮,晃了晃手里的小册子,“确实是湖水,您是看展览介绍册了吗?”
“没有。”
讲解员把册子递给她,“您需要的话可以把它拿走,里面有这幅画的介绍,我也可以给您讲,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作品。”
“谢谢,”梁姿把介绍册接过来,“我自己看吧。”
梁姿逛完展,坐在休息长椅上打开了小册子,翻到了那一页。
左边是艺术家的工作照,一个瘦高的年轻女孩大剌剌地坐在未完成的画前,杏眼明亮。
右边就是关于《他》的采访:
“-这幅画有具体的主题吗?
-有,我在画一片湖泊。
-是任何一片湖泊吗?还是有确切的取景地?
-是我2020年去尼斯湖的时候画下的。
-那为什么取名叫做《他》?
-因为这个人告诉我,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把她画进画里。”
她把本子收进包里,在长椅上休息了很久。
离开美术馆之前,梁姿站在入口处的展览介绍墙前面,认真读完了上面的每一个字,包括莫歇的品牌历史,展品信息和来源,艺术家简介。
段落末尾处,莫歇总裁执行官清泽手写了一句话,被原封不动地影印在了白墙上,作为结语:
“La seconde avec toi est celle qui ne s’arrete pas.
你在身边的那一秒,是永不停歇的那一秒。”
法语字迹流畅,中文笔墨苍劲。
梁姿的目光凝视着这两行字,眼底浮现点点笑意。
清泽好像做到了。
他终于在这份不喜欢的工作里找到了他的圣母院石像鬼。
正如巴黎圣母院和石像鬼相互成就,他也终于因为莫歇而快乐。
真好,她为他感到开心。
也永远祝福他。
第71章 裙子
第二天中午, 窗外依旧下雨,梁姿没有工作学习的兴致,坐在沙发上跟梁母视了个频。
“你怎么中午就打上电话了?”她问。
“午休回家, 想着跟你说几句话, ”梁母说道, “是不是正式放暑假了?”
“对。”
“你们院的领导没给你布置作业?”
梁姿双手托腮,无奈地笑了一声。
梁小凤女士作为一名高中老师, 所有词汇都可以被她替换成学校用语, 例如:
梁姿去做翻译,在梁小凤女士这里是“社会实践”。
梁姿租的房子,她永远会说成“宿舍”。
梁姿写的论文,十次里有七次会被说成“作文”。
系主任给她的任务, 现在变成了“作业”。
也许梁小凤女士希望她永远当一个每天按时回家的高中生。
梁姿顺着她的话回答:“留作业了, 开学交。”
“那暑假能回家吗?”
“能,你们不介绍相亲,我就能回家。”
“哼,”梁母冷笑了一声, “你都这岁数了, 放相亲市场上也没人乐意,你看我和你爸还管你吗?”
那太好了。
“对, 你俩把自己照顾好就行,”梁姿想了一下, “七月底回去吧, 在家里待两个礼拜。”
梁母脸上泛起笑意,“唉, 终于能回家了, 想吃什么提前跟你爸说。”
“想喝啤酒。”
“还啤酒, 你也三十了,可以开始养生了,”梁母转了话题,“你和王雨薇见面了没有?她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没呢,还要再等一个多星期,她好像约了一大堆化妆师,等着出来试妆。”
梁母语气欣慰,“真好,黎黎,怎么你们领导也不给你这种小年轻介绍相亲呢??大学男老师也不错,起码两个人有话说。”
梁姿心道,刚才她还“三十了”,这会儿又是小年轻了。
她对答如流:“办公室里那些三十七八、四十多岁的老师都没结婚呢,介绍也介绍不到我头上。”
梁小凤女士更焦虑了。
梁姿结束通话,一溜烟躺回了床上,床头的白墙上挂着那幅飘飘欲仙的《生日》,枕边依然弥漫着那股苦冽香气。
她开着冷气,裹着薄被,伴着滴滴答答的雨声睡了个舒服的午觉。
做了个虚实参半的梦。
她好像回到了那间小公寓,她和清泽坐在沙发里接吻,浮到空中,手拉手从阳台飘了出去,他们一起飘过塞纳河,飘过半个巴黎,最后落在了那座安静苍翠的花园里。
清泽炽热的手掌扣住她的腰,手指轻轻拨下她肩膀上的黑色吊带——
叮铃铃。
梦境戛然而止。
梁姿被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地按下了接听键,“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