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巴黎有雨(67)
清泽好像一点儿没觉出疼来,反倒笑出了声音,“梁老师,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梁姿把发烫的脸埋在清泽的颈窝里,懒得理他。
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百姓呢。
清泽讨好似地把她抱进怀里拍了拍,和缓地解释道:“不是故意逗你的,我刚想起来,车里没有湿巾了,下次好不好?我把东西准备齐全。”
梁姿“嗯”了一声。
下次个毛线。
“那晚饭想吃什么?”他问。
梁姿琢磨了一会儿,“既想吃意大利菜,又想吃火锅。”
“那今天先吃意大利菜,明天吃火锅?”
“好。”
后来梁姿和清泽一致同意,在他们一起吃过的无数顿饭里,这顿火锅是最怄气的一顿。
第二天下午,梁姿应中文系学妹的约,在玛丽桥旁边的一家咖啡馆跟她聊博士申请的事情。
聊到一半,学妹看了眼手机,问道:“学姐,上次跟我一起的那个男生,你有印象吗?他在附近,我正好要还他一个东西,可以让他也过来吗?”
梁姿平淡地说道:“可以。”
横竖跟她关系不大。
梁姿以为学妹只是和赵知晓在咖啡馆门口碰个面,没想到赵知晓点了杯咖啡,在学妹旁边坐了下来。
大多数时间都是梁姿和学妹在聊,赵知晓只待在旁边,听见几句俏皮话的时候也会跟着笑一笑。
学妹甜甜一笑,“谢谢学姐,好热心啊,回答了我这么多问题。如果下半年我能留在巴黎读博,我一定请你吃饭。”
梁姿笑道:“没关系,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微信问我。”
见两人聊完了正事,赵知晓说话了:“学姐,我们的项目是英语授课,但我正在自学法语。我就是觉得你的法语说得特别好,想知道你是怎么学的。”
梁姿简单概括:“多听多说,慢慢来,重在坚持。”
赵知晓又问:“你平常会给别人教法语吗?”
梁姿摇头,“不教。”
“为什么啊?”
“没什么时间,平时还要看论文。”
赵知晓笑了一下,“唉,我还想说,要是学姐开课的话,我就可以跟你学了。”
傍晚时分下起了淅淅沥沥的中雨,清泽给梁姿发了微信,说一会儿来咖啡馆接她,一起开车去火锅店。
他坐在车里,从很远的地方就看到梁姿了,她站在路边,打着一把黑色雨伞。
旁边没有她约好的学妹,只有一个男的,眼神就没从梁姿脸上离开过。
从他见到梁姿的第一刻起。
赵知晓。
清泽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
他是有耐心,但也分人。
第三回 了,可以了。
咖啡馆在十分钟之前打了烊,学妹跟朋友约了晚饭,已经离开了。赵知晓说他没什么事,正好陪她等车。
梁姿回绝:“不用,你回去吧,我自己等就可以。”
赵知晓笑了笑,“没事,正好跟学姐请教一下法语知识。”
推脱之际,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二人面前,车窗降下,里面传出一道男声:“梁老师,快上来。”
话语简单,口吻亲密。
赵知晓听见这个称呼,眼神又一次楞住了。
第一次是在他刚刚看到车标的时候。
很快,车里又传来一句话,客气而冷淡:“你好,后排有东西,就不捎你了,不好意思。”
赵知晓应道:“没关系。”
梁姿跟他说了声“拜”,收起雨伞,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根本不用往后看,就知道清泽在说谎。
只要清泽想捎人,就算车后座是满的,他也能想办法把人带上。
更何况,他每一辆车的后座都干干净净。
梁姿觉得情有可原,毕竟清泽不喜欢赵知晓,也没那个义务让他坐他的车。
她以为,就这么完了。
直到身旁的清泽寻常地打着方向盘,车尾一甩——
一股水花声冲进了梁姿的耳朵。
她往模糊的后视镜里看去,赵知晓的裤子湿了大半,表情狼狈而不甘。
在去火锅店的路上,清泽正好跟他妈打电话,梁姿望着滴雨的车窗,一句话也没说。
她满脑子都在想,清泽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他平常的教养都是装的吗?
以她对清泽的了解,如果他真的想羞辱一个人,他应该更喜欢彬彬有礼的方式。
归根结底,清泽觉得赵知晓不配,不配他下车,也不配他动脑子说几句拐弯抹角骂人的话,只配他粗鲁直白地开车溅水花。
那谁配呢?
他那个家世显赫的妹夫配。
一整顿饭,清泽像没事人似地下菜捞菜,跟梁姿有说有笑,和平常一模一样。
他表现得越寻常,梁姿就越生气,而清泽不会看不出她生气。
可是跟清泽在人声鼎沸的火锅店谈这些也不合时宜,梁姿只能耐着性子把这顿饭吃完,时不时回应他几句。
这顿火锅,一个忍得辛苦,一个装得疲惫。
一丝丝的味道都没尝出来。
上车的时候,清泽问她:“去哪?你那儿还是我那儿?”
“回我家,”梁姿补充道,“我一个人回。”
清泽停了一秒,点点头,痛快答应:“行。”
车安稳地停在了梁姿家楼下。
两人并排坐在晦暗的光线里,谁都没动,谁都没说话。
但是谁都清楚,他俩得谈谈。
否则今天晚上只能是被气得睡不着。
可两个人都没预料到,谈完以后,还是被气得睡不着。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吵架
车里寂静而沉闷。
开口之前, 梁姿对自己说,她要解决问题,不是激化矛盾, 她不能像梁小凤女士那样说话, 更不能像她爸那样不说话。
梁姿思量再三, 向清泽问道:“你是不小心把积水溅到别人身上的吗?”
清泽目视前方,双唇一张一合, “不是。”
她看向他,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清泽转过头,对上梁姿的视线,“梁老师不知道?”
梁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不能再和清泽打哑谜了,就看他刚才在火锅店里跟她有说有笑的样子, 他今天可以把谜打死。
她压着心火, 有条有理地解释了一遍赵知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本来约的学妹为什么不在。
等她终于讲完,清泽沉声道:“梁姿,你去哪里, 和谁见面, 这些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因为你跟谁见了个面就不开心。”
梁姿问:“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开心?”
“我不开心, 是因为我把水甩到一个男的身上,这个男的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有我这么个男朋友, 但还是三番两次锲而不舍地挖墙脚, ”那双清冷的桃花眼径直望向梁姿,“可是我女朋友只在乎一件事, 就是我不该把水甩到他身上。”
“你知道他根本挖不了, 你有什么可介意的?”
清泽向来平稳的音量隐隐有升高的趋势, “我就是不喜欢他不行吗?”
梁姿沉吟了片刻。
她点点头,“行,那咱们互换一下,你去参加一个晚宴,宴会里刚好有个人喜欢你,所以我也不喜欢她,那我可以把水甩到她身上吗?你那些晚宴里的人非富即贵,我能吗?
“再换回来,假如今天站在我旁边挖墙脚的人是你那些几百万欧的大客户,你会把路上的积水甩到他们身上吗?”
清泽眼底的温度骤然降到冰点。
头一回,他冷着嗓子问她:“梁姿,你什么意思?”
梁姿跟他打回震耳欲聋的哑谜:“我说的这么明白,清老板不知道?”
清泽的面部线条却突然柔和起来,他轻声一笑,问着梁姿:“因为我把一个对咱俩而言根本不重要的人的衣服弄湿了,我在你眼里就成嫌贫爱富的人了?”
清泽强忍着不去说那句话,可他到底顺风顺水地过了二十八年,没有傲气也有自尊,听见他天天宝贝着的女朋友这么说自己,这句话还是从他嘴里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