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巴黎有雨(33)
工作人员说得很对,这就是一场特殊的参观。
梁姿和清泽一前一后走进了狭窄的空中长廊。
往右边一瞥——
金灿灿的巴黎城蓦地跳入眼帘,阳光过于明媚,让人看不真切。
只见到远处的橙色圆日挂在铁塔西边,缓缓下坠。
梁姿站在走廊正中间,低头看着教堂的前广场,涌动的人群缩小成几根手指,指间渗着金色的光。
“这里的铁丝网比较夸张,楼顶会好一些。”梁姿说道。
清泽询问:“那继续爬?”
她的目光依旧向下,“不是慢慢来吗?”
话音刚落,梁姿的手被一片温热握住了,先虚虚轻拢,再渐渐攥紧。
那是清泽的手掌,握得她掌心发麻。
“等不及了。”
清泽牵着梁姿的手,两个人一起原路返回。
“我们不上去了吗?”梁姿问。
清泽点点头,语气认真,“不上去了。”
梁姿停下了脚步,眼里划过失望之色,当即就想挣开清泽。可男人的指骨用了力,反倒将那只柔软细嫩的手抓得更紧。
清泽看着梁姿气鼓鼓的表情,笑了一声。
“梁老师,别生气,南塔楼今天就不上去了,”清泽的另一只手向后指了指,“咱们去北塔楼。”
梁姿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高耸的灰白色建筑。
她猜到答案了,但还是小声说道:“北塔楼不对公众开放。”
清泽淡淡笑着,拇指指腹轻揉梁姿的手心:“今天对梁老师开放。”
说完,他拉着梁姿大步流星往回走。
那对相连的影子在巴黎圣母院的沧桑石墙上急促地向前。
塞纳河,荣军院,凯旋门,蒙马特,耀眼的金色巴黎在他们左边飞快地后退。
第25章 日落
两个人在窄门前撞见了Hugo, 他正在把拦截游客的锁链放下来。
Hugo的视线扫过那对相牵的手,脸上的笑依旧耐人寻味,“我还想给你们介绍一下南塔楼那座有名的大钟呢, 可惜今天不行了。现在, 我只能对您二位说一句, ”他朝幽深的旋转楼梯伸出了右手臂,“女士, 先生, 欢迎来到巴黎圣母院北塔楼。”
梁姿的心砰砰地跳着,但一点也不耽误她开玩笑:“On laisse le bourdon à Esmeralda et Quasimodo. Ca vous dit, Monsieur Hugo ?”
大钟就留给埃斯梅拉达和卡西莫多吧,您觉得可以吗, 雨果先生?
Hugo睁大了眼睛, 用法语回道:“您会说法语?Ben…您是法国人吗?”
梁姿:“不是,我是中国人。”
Hugo还是惊讶,“但是您说话有巴黎口音,太不可思议了。”
梁姿笑道:“谢谢。”
虽然她根本不知道巴黎口音什么样。
Hugo看向清泽, 用英语解释:“这位女士的法语说得太好了。”
清泽露出一个微笑, 眉宇间有几分骄傲之意。
“我知道,”他捏了捏梁姿的手, “她很棒。”
梁姿转着眼珠,在心里反驳, 你知道什么呀, 你又不会说法语。
Hugo嘴角一咧,识相地跑了上去, 提前给他俩开门。
过了几秒, 一句法式英语顺着旋转楼梯滑了下来:“但要说明一点, 那座钟是1681年熔铸的,所以它不是卡西莫多的钟。以及,我姓Carpentier。”
清泽笑了一声,他松开了梁姿的手,让她走在前面。
二十三米之后,梁姿和清泽终于爬到了楼顶。两个人胸腔起伏,气喘吁吁——因为爬得太快。
Hugo在门口说道:“我就在这里待着,如果你们需要我的话,可以随时叫我。好了,女士,先生,享受没有铁丝网的巴黎全景吧,参观愉快。”
梁姿和清泽异口同声:“谢谢您,Carpentier先生。”
说完,一起走上了露台。
这一次,没有玻璃,没有栅栏,没有铁丝网,巴黎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整座城市被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金粉色,远处的天空泛着浅蓝,橘色落日在铁塔右侧若即若离,光晕温柔。
梁姿和清泽停在了天台的正前方,石质的镂空阳台几乎齐腰,由于人迹罕至,上面盖了一层毛茸茸的碧绿青苔。
梁姿微微向前探出身去。
塞纳河围着西岱岛,一路向西蜿蜒,圣米歇尔桥上,一辆绿色的公交车缓慢开过。更远一些,荣军院的金色穹顶闪闪发光。夜色降临后,铁塔亮灯前,这座拿破仑的坟墓是巴黎最闪耀的建筑。
清泽看了眼手表,七点半。
他又挽起梁姿的手,“小心一点。”
梁姿转过头看向清泽,“好看吗?”
清泽望着她的眼睛,“好看。”
梁姿也这么觉得。
比波尔图的日落还要好看。
她将自己的手从清泽的手掌里轻轻抽了出来,望向右边那片隆起的蒙马特高地,目光停留在圣心堂的粉色穹顶之上。
清泽瞥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抬起手指向河边的一处建筑物,“那天晚上,咱俩遇见的餐厅,是不是就在那儿?”
“是。”
清泽开口道:“我那天请清成阡吃饭,一是为了庆祝她首演顺利结束,二是因为,她在纽约办庆功宴的那天,我提前离场了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我本来是想在巴黎跟你见一面,把画送给你,再回英国。”
他笑了一声,“但是很不巧,正好赶上梁老师闭关做学术,我白来了一趟。”
楼顶的强风吹乱了梁姿的头发,她把碎发抿到耳后,问清泽:“怪我没给清老板安排一个时间段?”
清泽看着她,“哪能啊,怪我没提前跟梁老师预约时间。”
梁姿点点头。
有觉悟。
“再给梁老师说说我的工作?”
“可以。”
清泽抬起胳膊,把手举到了梁姿眼前。
青筋若现的手腕上戴着一支表,银色金属表带,深蓝色表盘,表盘上方写着“Hermance”。
“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梁老师是不是就提着一个莫歇的袋子?”
“对。”
清泽又把手放下去,“怎么也没见梁老师戴过。”
“因为是给我堂姐买的,老板。”
“那梁老师喜欢莫歇的表吗?”
梁姿不知道清泽为什么跟她谈起了手表,难不成是要送她一块吗?
她回答:“喜欢,很好看。”
清泽点点头,“那就好。”
“因为我就是要去莫歇的巴黎办公室上班。”
梁姿回想了一下,清泽之前在电话里说的是,他要给家里打工。
行吧。
她问他:“所以,你真的不做数学了吗?”
“不做了,”清泽垂下眼睫,望着广场上的人群,淡声说道,“做纯数的人,退圈的很多。有的人博士毕业以后就发誓再也不碰数学了。”
梁姿站在清泽旁边,偏过头看他。
男人的下颌线清晰而性/感,可眼角却透着几分落寞。
“但你是想继续做下去的,是不是?”她问道。
清泽转过头,对着梁姿笑了,“所以,我跟梁老师说过,也会有人羡慕你。”
梁姿没说话。
清泽调侃道:“梁老师心疼我?”
梁姿没好气地说道:“谁要心疼家里有奢侈品公司要继承的人啊?”
清泽笑了出来,“确实不用心疼我,毕竟,我跟梁老师要的不是这个。”
他收起笑容,眼睛定定地望着梁姿。
那对黑色眸子清冽而深邃,偏偏嵌在一双温柔的桃花眼里。
“梁姿。”
清泽低声唤她,上半身朝她微微倾斜过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梁姿抬起眼眸,迎上清泽的视线。
男人嗓音里的清冷褪去大半,只余湖水一般的温柔:
“我喜欢你。”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喜欢,后面越来越喜欢。每次待在你身边,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也觉得很开心。”
“我会尽我所能地做一个好的伴侣,站在你的角度考虑,让你在这段关系里过得自由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