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巴黎有雨(31)
清父:“你怎么还让人家女孩子给你买花?”
清泽反问:“给我买花怎么了?”
说完,他把洋桔梗从茶几上拿起来,放到了自己大腿上,吃了一瓣橘子。
清父:“呵,还宝贝上了。”
唐女士确认道:“所以你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
清泽把酸甜可口的果肉往下一吞,“……还不是。”
唐女士:“你为什么不跟人家说啊?还是人家把你拒绝了?”
差点把我拒绝了。
清泽开口道:“马上说,等我搬到巴黎。”
唐今云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她今年多大?”
清父:“是哪里的人?”
清成陌:“家里是做什么的?”
清成阡:“你俩在葡萄牙干嘛了?”
清泽一一回答:“二十六岁,青岛人,家里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肯定和咱家不太一样。”
最后看向清成阡,淡声说道:“我俩干嘛了,那能告诉你吗?”
清成阡冷笑,“八成就是什么也没干。”
唐今云嘱咐道:“那你要好好对人家,别回来传出什么富家公子玩弄感情,咱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清父附和:“你妈说的对。”
清泽笑了出来。
还富家公子玩弄感情呢,他被梁姿唬得一愣一愣倒是真的。
“这些话,多余,你们见到她就知道了。”
清泽的导师六点二十到达了餐厅。
六十多岁的老教授平常穿着随便,有的时候穿着运动服就来上课了。今天倒是一副老英伦绅士做派,穿了一身灰色粗花呢西装,颇为正式。
打过招呼之后,教授环视了一下桌子,“一,二,三,四,五。”
他摇摇头,又数了一遍,“一,二,三,四,五。”
又摇了摇头。
他一脸疑惑,语气夸张地对清泽问道:“Loch,你的女孩在哪里?就是你昨天抛下了我们,去追的那个女孩,她在哪里?”
一家人笑出了声。
清泽浅浅笑着,“她还在波尔图旅游。”
导师点点头,“所以做纯数学的PhD并不是最困难的事,对吧?”
清泽:“远不是。”
清成陌看了眼清泽:“追求一个做文学PhD的女孩也不轻松。”
“做文学的我没有接触过,”导师叹了声气,“但我妻子是历史学教授,很难应付。”
清泽打趣道:“至少比霍奇猜想好应付一点,我猜?”
导师又叹了声气,“噢,好得多。”
清成陌用中文对清成阡低声说道:“什么东西?”
清成阡:“鬼知道,估计是他们数学界的霍洛维茨吧。”
整顿晚饭,清泽和导师的对话一会儿出世一会儿入世,大部分时间里,其他四个人只能听个大概。
少部分时间里,听得想死。
晚餐即将结束的时候,话题还是不免走向了清泽未来的职业规划。
清泽和导师聊过这些内容,所以导师也清楚他的想法,他笑道:“Loch,你回到数学界是很容易的,一方面,你在学术上有这个资格。另一方面,捐个款,所有问题都可以解决,”教授补充道,“除了数学问题。”
清父说道:“他确实这么想过。”
教授“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Loch已经这么做过了,博士申请的时候,到手的奖学金不要了,跟我说这个领域项目少,很多人比他更需要这些钱。”
这位老拓扑学家非常欣慰:“太好了,纯数学就是缺Loch这种又有天赋又有钱又慷慨的人,这样才能吸引更多有天赋的人。”
导师悄悄在清泽耳畔说道:“什么文学,历史,音乐,物理,生物,哼,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数学更难的了。Loch,你连数学都做得好,还有什么做不好呢?”
清泽笑了出来,“您也是这么跟您妻子说的吗?”
导师:“那当然不是。”
导师又恢复了正常的距离和正常的音量,拿起酒杯,对清泽说道:“做数学,痛苦又快乐,不做数学,快乐又痛苦,无论如何,我祝你在未来事事顺利,Dr. Qing。”
清泽笑道:“谢谢您的鼓励,也期待着再次和您合作的那一天。”
师生二人碰了个杯,视线没有交汇。
玻璃相贴的声音让清泽想起了梁姿。
他眼里多了几分笑意,将杯子里的香槟一饮而尽。
第24章 塔楼
回到家里, 清泽待在自己的卧室,想给梁姿打个电话,又担心打扰到她和朋友聊天, 转而给她发了信息:【梁老师, 下下周二, 19号晚上,有空吗?】
过了二十分钟, 梁姿才回他:【有空, 干什么?】
清泽:【去爬个圣母院的塔楼,然后请梁老师吃好吃的】
梁姿:【清老板终于敲定好行程了?】
清泽看着消息,笑了一声。
她人都要跑了,他能不定好吗?
他回复:【定好了, 18号搬家】
清泽在剑桥又住了一个礼拜, 一边在学校里填表办手续,一边和同事朋友告别。
还有一些手续没办完,但以后再说吧——
他实在是等不及了。
这个周一清晨,搬家公司的员工来到了清泽住了七年的家, 训练有素地把物品打包, 装箱,运到车里, 送往巴黎。
搬家公司忙了一上午,清泽把他们送出家门, 自己骑着自行车去学院食堂吃了顿寡淡的午饭。吃完, 他在学院里溜了一圈,在门口的草坪上躺了下来。
午后的阳光让他心情宁静, 思维活络。遇到证明想不明白的时候, 他就会来这里晒晒太阳。
晒了半个多小时, 清泽拍了拍身上的草,又骑车去数学系的楼里溜了一圈。
学校还没开学,楼里空荡荡的。
清泽走到了阶梯教室的门口,大学的前四年,他在这里上过很多门课。
他伸手开门,不出意外地,教室上了锁。他倚在门前看了一会儿,离开了。
清泽走出教学楼几十米远,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座低矮的对称建筑群。
他抿了抿唇,转过头,走了。
这一天,清泽在剑桥暂别了他喜欢了二十年的数学,即将前往一座喧闹都市,做一份他不感兴趣的工作。
好在,那座城市,梁姿也在。
晚上八点半,窗外有雨,梁姿在家里看书,脑子时不时地走神。
她明天穿什么好呢?
清泽应该到巴黎了吧?
他明天会说什么呢?
梁姿抓了下头发,把书“啪”地一合,把笔“咣当”一扔,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
这个蓝颜祸水。
手机屏幕恰好在这个时候亮了——
蓝颜祸水给她打电话了。
梁姿按了接听,“Allo ?”
清泽的嗓音里带着笑意,“在干什么?”
“在看书,你呢?”
“看别人搬完家,然后去洗了个澡。”
“你带了很多东西过来吗?”
“不太多,主要是衣服和书,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梁姿“嗯”了一声,窗外淅淅沥沥的。
“你那里也在下雨吗?”她问。
“下着呢,但是不大。”
梁姿停了停,眼底笑意流转,轻声说道:“清泽,我很喜欢下雨。”
“为什么?”
“以后再告诉你。”
“那梁老师更喜欢下雨还是更喜欢日落?”
梁姿看着窗外,转着手里的打火机,“我要是说更喜欢下雨,清老板是不是要说,明天就先不见面了?”
明天可是个大晴天。
难得一见地,清泽的平淡语气里透出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强硬——
“下不下雨,明天都得见。”
梁姿笑道:“那明天几点见?”
清泽又和缓起来,“明天白天我要办入职,晚上七点,我们在圣母院广场见,好吗?”
梁姿想了一秒,圣母院的塔楼好像就是七点关。
这个老板。
“好。”她应道。
梁姿反复斟酌,还是问道:“清泽,你今天正式离开剑桥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