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月亮点灯(73)
他原本眼底的疑惑消散,心想这叫怎么个事。
他回过神,眼底干干净净的,倒也认真地回应人家:“她今天请假了,没来店里。”
陈彦周的眼底的情绪变得更加沉重了。
在江宜这座城市,许浣予能去的地方他都找了,愣是没找到人。
心跳声重重的响着,担心难掩在身体细胞里。
人都会对未知的结果充满好奇,但这会儿的陈彦周,心底藏满了担心与后怕。
陈嘉瑞看着陈彦周沉重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出声提醒他给他一些线索:“早上我看你太太迟到没来给她打了通电话,和她通电话的时候听见高铁站候车的提示音了,估计那会儿在高铁站吧。听她说话声音挺急的,话还没忙完电话就挂了,你也别担心,兴许你太太是有急事。”
陈嘉瑞一口一个你太太,和陈彦周学的,咬重三个字,像是想要撇清关系似的。
陈彦周倒是没注意他这点儿意思,心底被遗忘的小角落记忆慢慢浮现,陈彦周又想起了那天在纸页办公大楼下乔雅所说的“你要回云城”的那句话。
这些天里,陈彦周和许浣予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他们两人关系好到荤素不忌,不管是在哪里,分享欲爆棚到什么都说。
但关系好像又很远。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许浣予看起来很开心,要回云城的话题她没有提及过一个字,陈彦周便下意识地认为许浣予原先要离开的想法。
直到许浣予这一次的离开,陈彦周才真切地意识到——他和许浣予之间的距离其实很远。
许浣予虽然平时对她黏黏糊糊的,但其实她的性格坚韧要强,一直都很有自己的主意。
五年前她要和陈彦周分手,便决绝地提出分手,一点解释的机会不给,一杯咖啡的时间不留,绝情到一张机票直飞去了国外。
她就是喜欢把心事藏在心底,什么都不愿意说出来。
原本陈彦周以为,这次和好,他们之间会变得不一样了,但看现在的结果,始终还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许浣予总是会把陈彦周排斥在外。
排斥到,他们明明是体.液交合的亲密关系,但陈彦周对她的信息的掌握度还不如一个相对陌生的男人。
陈彦周眼底摇曳着的光晕莫名黯淡几分。
简单的道谢后告别陈嘉瑞,陈彦周走回停车处,看着那束鲜艳欲滴的花束心口在不知不觉里盘绕上一层层细丝。
缠绕着的细丝收紧,虎口处发麻,凛冽的寒风骤然吹起,黑色大衣的衣摆被风吹起。
陈彦周打开副驾驶门的动作顿住,男人唇角轻扯,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整整一天时间过去,就算再怎么忙碌也该看眼手机吧。
所以事情的结果就是许浣予又默不作声地跑了。
陈彦周又被她抛下一次。
车门关上,挡去外面的冷寒。
车内的暖气缓缓上升,陈彦周的手心像是捂不热似的凉。男人像是缺了零件的大摆钟一样,任由坠物左右晃着摇摆,但时间却崩盘到彻底错乱。
临时停车处不宜久停车,陈彦周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滞留了多久。
眼眶有些酸涩的疲乏,他垂眸望着副驾驶位上的那束鲜花,汹涌的潮水涨潮,心底那抹不甘心的欲念好比春日疯狂抽芽的枝条,怎么也抵挡不住。
上次,他错过了留下她的机会。
这一次,陈彦周说什么也要留下她。
-
云城。
乡下的草叶凋零,树的枝条光秃秃的丑陋,许浣予手腕上缠着一圈白色布条,她默默地跪在蒲团上,视线望在窗外的秃树上,两眼犯困的打着哈欠。
旁边偏房里嘈杂,说话的人声一句接着一句,夹杂人声里面,还捱着些哭泣抽噎声。
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换人接替她。
天色漆黑,许浣予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乡下的小院里的灯光亮堂堂的,到处都站着还没回去的人。
悲伤的气息萦绕在这座小院里,和他们脸上虚弱浮气不同,许浣予一张小脸冷冰冰的,看不出一点儿的伤心。
踩着夜色本想出门散心,刚踏出院门,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她面前。
近灯很亮,直照着人有些刺目,许浣予眯着眼睛闪到一边,听见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夜晚又一次降温,许泽白手里拎着碗海鲜粥走过来,“姐,今天看你都没怎么吃东西,我刚才去街上给你买了点粥回来。”
“你凑合着吃点儿?”
小院里办白事,人是早上走的,到底是亲的姨奶奶,许浣予作为小辈不回来说不过去。从江宜赶回云城,白事场地转了几场,累得人脚底板都在疼。
即使是家里办白事,许浣予一回来也没少被奚落。
可能年纪大的人就是这样吧,不喜欢这种长大了不着家的人。
许泽白看她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宁的,就连餐点都没吃什么东西,还是跟二叔借了车用,出去买了吃的回来。
许浣予接过许泽白递过来的包装盒,和他一起往车里走,“车上有数据线吗?”
“啊?”许泽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清楚,二叔用的手机型号跟我们的不一样,应该不一样吧?”
“算了,”许浣予心底有些着急,妥协下来:“你手机还有电?借我用用,我打个电话。”
她的手机昨天临睡前忘记充电,和烘焙老师打电话到中途自动关机,刚一回到云城又火急火燎地赶去殡仪馆,一直忙到现在才能透口气。
不过看看天色,这会儿的陈彦周应该还在加班吧。
许泽白和许浣予回到挡寒的车内,他没小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完锁递给许浣予:“不过你也得长话短说了,我手机电也不多。”
车内的示廓灯有些暗,手机屏幕灯光亮起,给这车里多添了一丝光亮。
许浣予扫了眼右上角,显眼的红色信号灯,还剩百分之八的电量。她和许泽白用的同款手机,这破手机最大的弊端就是天冷病多,她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输入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许泽白也没闲着,提过海鲜粥的包装盒拿腿上拆着。
电话没响一会儿,那边接通,属于陈彦周的声音传来,“哪位?”
在外郁闷了一天,如今听到了熟悉人的声音,哪怕没什么好的口气,也让她心窝一暖,许浣予脸上浮现出在江宜的第一个笑。
知道手机电量不多,她的时间不多,没敢多耽搁,台词有些烫似的说:“陈彦周,我是许浣予。”
“我手机没电关机了,借的别人手机。”
许浣予好像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道很淡的“嗯”声,她不确定,这会儿的她就像是和时间赛跑一样,恨不得把所有都交代出来,她急着说:“我云城的家里突然发生了点事情,急需要回来处理,上午时候我就买车票回云城了。晚上你记得吃饭,最近都要好好吃饭,我过几天回去。”
其实就是个报备电话。
因为彼此都是对方重要的人,去哪儿干什么肯定要提前告知一下,省的让人无端担心。
许浣予原本买完车票取完票后,看着手机电不多,怕打扰他工作,便想给陈彦周编辑一段文字消息说下情况。结果文字打了一大串,还没编辑完,又收到了陈嘉瑞打开的电话。
真是糟糕,人手上的事情一多就容易忽略一些事。许浣予接了这通电话请假道歉,结果上帝也不对她善良点儿,直接回她一块黑色的电子可移动砖。
许浣予在这儿讲着电话,声音语态倒显得温和。
像录节目说口播一样,语速很快,但语气里的关心却丝毫不掩藏。
许泽白从来都看着许浣予没什么好气的样子,就连他们在墨尔本读书的时候,他周末跑找她玩,许浣予都以学业繁忙为由对他爱答不理的。
没承想竟然还会对人这么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