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夏至(65)
那呼吸带一点酒气, 似水烧开,揭开那一刻, 拂面而来的水蒸气。
肩颈处的皮肤都烧起来, 叫她全身僵硬。
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拥抱,没有预期它会发生。
更不曾想过,会发生在她与晏斯时之间。
他仿佛在汲取她身上的温度, 这种依赖感, 让她手足无措。
像有一只黄昏的钟,在她心里, 一阵一阵撞出震荡的声响。
晏斯时摇头。
潮湿情绪堵住了喉咙, 让她无法再次发声。
晏斯时在此时松开了她,稍稍退后, 隔着夜色望向她, 音色沉哑:“夏漓……”
没有谁被这样连名带姓地唤, 不会生出几分严肃感。
她后背不自觉地微微挺直, 手指攥住了裙子的布料, 攥出满手潮热的薄汗。
晏斯时稍顿。
那神色似在斟酌。
她屏住了呼吸。
忽听身后“吱呀”一响。
两人都吓了一跳,齐齐回头。
寺门开了一扇,一个穿青布衣的僧人, 手里提着一只木桶走了出来。
僧人往外瞧一眼, 脚步一顿, “两位施主是来进香的?本寺开放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
夏漓窘然, 不好说自己大半夜跑来,只为了占人山门散心, “……谢谢师傅。那我们明早再来。”
僧人单手作礼,“台阶陡峭易滑, 二位下山注意安全。”
话已至此,夏漓和晏斯时只好起身往下走。
僧人则提着木桶,从寺旁小路,往后方更深处走去。
渐而脚步杳杳。
下台阶比上台阶难,夏漓微微侧身,一步一阶。
晏斯时的手,始终虚虚挨着她的手臂,像是以防她摔倒,好随时提供依托。
迈下最后一级台阶,重回到狭窄的水泥步道上。
一时无人说话。
脚下踩过一片枯叶,发出薄脆碎裂的声响。
夏漓转头,看了眼晏斯时,所有的话,千回百折,最后还是回到委婉的这一句:“你喝醉了吗?”
“没有你以为的那样醉。”
“那就是,多少有点,是吗?”
“嗯。”
不然不会任由对那份温暖的渴求发展到彻底失控。
不会这样唐突。
夏漓轻笑一声,“那等你醒醒酒。”
“……好。”她的笑容,以及凉雾一样清柔的声音,都好似在他心口处轻挠了一下。
走回到停车场上了车。
静谧的车厢里,一种微妙情绪充满了他们的胸腔。
心脏似浸了温水的海绵,微微发胀。
车行了一阵,晏斯时看见前方有家24小时便利店,让夏漓靠边停一下车。
夏漓问:“要买东西?”
“买瓶水。”
车停下,夏漓去找双闪灯的开关,晏斯时手臂探过来,按了一下那红色三角尖的按钮,随即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
看着那身影进了便利店,夏漓往方向盘上一趴。
感觉心脏犹有连绵不绝的余震。
她没能忍住,扬起嘴角。
几分钟后,晏斯时回来。
他拉开车门,夏漓看见他手里拿了两瓶冰水,和一瓶花露水。
上了车,他不急去系安全带,将水瓶往排档的杯托里一放,揭开了花露水的盖子,抬手,揿亮车顶灯光,问她,咬在哪儿了。
那薄荷绿塑料瓶装的某神花露水,不管是出现在这高档黑色配饰的车里,还是出现在晏斯时的手里,都违和得让她想笑。
她稍稍扭身,伸出手臂,这才发现,已经不止被叮咬了一处。
晏斯时托住了她的手臂,将花露水喷口对准红肿处。
夏漓偏头,微闭双眼。
“呲呲”轻响,冰片与薄荷的沁凉香气瞬间弥漫整个空间。
收了花露水瓶,晏斯时拉开副驾前方的储物格,将其放了进去。
紧接着拧开一瓶冰水,递到夏漓手边。
“谢谢。”她坐他副驾的时候,可没为他提供过这样周到细心的服务。
这时候,晏斯时才拧开了剩下的那瓶水,微微仰头,一口气喝下一小半。
夏漓一时没有错目,盯住了那微微滚动的喉结。
颈间肤色冷白,尤其显得有一种禁欲感。
待他放下水瓶,夏漓立即别过目光,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水。
车开到了晏斯时所住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没有立即将车子熄火,夏漓只解开了安全带,看向晏斯时,“你心情有变好一点吗?”
这句复现的问句,让晏斯时顿了一下,“当然。”
夏漓笑,“那就好。”
伸手,按下了引擎按钮,熄火,然后说道:“那你上去早点休息?”
“你呢?”
“我打个车回去就好。”
晏斯时看她一眼,语气平静地说:“你可以上去歇一晚,我明早送你。”
空气一霎便微妙起来。
“不太方便……”夏漓不自觉地捋了一下头发,呼吸都轻了两分,“什么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都没有,而且我明天还要早起。”
“这么晚,你要一个人回去。”
“我下班都是自己打车呀,有时候加班比现在晚多了。”夏漓笑说。
晏斯时沉吟片刻,“我帮你打车。”
从地下停车场乘电梯到了一楼,晏斯时一直将她送到了小区门口,陪着她等车到来。
夜风已褪去热气,几分温凉地拂过。
晏斯时看着灯下的身影,她低着头,不自觉地在手臂上被叮咬的地方掐十字。
“你生日快到了。”
“嗯。”夏漓抬了一下头,稍顿,“……你记得。”
“夏至日。很好记。”
任何好记的日子,也总要有心才会记得。
晏斯时看她,那目光似有深意,“有什么生日愿望?”
“都行。”夏漓笑说,“未知的都是惊喜。”
叫的车到了,果真和先前一样是一部专车。
晏斯时替夏漓拉开后座车门。
她坐上去,他微微低头看她,“到了跟我说一声。”
她点头,“你好好休息……等你酒醒。”
“好。晚安。”
“晚安。”
车启动,夏漓透过车窗往外看,他身影一直站在路边,目送着她。
直至街景疾驰而过,她回头透过后窗也看不见了,方才作罢。
她手肘撑在玻璃窗沿上,撑住了额头,傻笑两声。
带一身花露水进屋,免不了要被徐宁盘问两句,大晚上去哪里喂蚊子了。
夏漓给晏斯时发了条报平安的微信,笑着往浴室去,“我去洗澡了。”
浴室里水没停,她哼歌也没停。
出来时,徐宁拦住她,“你该不是脱单了吧?”
“还没有吧。”
“‘吧’?”
“还没有。”
“那就是快了?”
“应该吧——你想知道细节吗?”
徐宁“啧”一声,“不想。除非你写下来给我,拜托,能不能行了,一篇稿子你坑我大半年。”
夏漓敷衍她:“有空我一定写,一定一定。”
夏漓回卧室仰躺下,高举手机,解锁,有晏斯时回复她那条报平安的新消息。
YAN:好。早些休息。
夏漓打字回复。
Sherry:已经准备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YAN:好。晚安。
Sherry:晚安。
她放了手机,翻个身,脸埋进枕头。
此刻,她与晏斯时之间,大抵只剩下糯米纸那么薄薄一层,半透明的阻隔。
一句话就能挑明。
即便如此,仍然觉得,挑明与不挑明,性质完全不一样。
不知道挑明以后会如何。
但此刻她有些迷恋现在这样如同微醺的状态,什么都带一点朦胧,像醉里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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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漓生日那天是个雨天。
更不巧的是,她被临时抓壮丁去帮忙校招。
校招工作除了人资部,相应部门的核心人员也会参与。
欧美组这边原本协同校招的那位姐姐,原是两周后的预产期,本来准备忙完这一波便去休产期,谁料昨晚七点突然发动,紧急住院,黎明时分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