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星灯+番外(34)
迟晏啧了一声,挑起眉:“这么客气?界限分明,养不熟的小鬼。”
顾嘉年却坚持,语气认真:“一定要请你吃饭的,你挑个地方吧。”
他不知道,他帮她的,哪里是一顿饭能偿还的。
迟晏顿了一会儿,玩味道:“真要我挑地方?哥哥从小吃山珍海味长大的,怕你请不起。”
倒也是。
顾嘉年回想了一下自己手机里那点可怜的余额,刚塌了肩膀,忽然又想起来什么,眼睛一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
她摇了摇那个钱包,咧开嘴笑得眯起了眼睛:“我都差点忘了,这是我们昨天挣的钱,一共五百多呢。够不够?”
而且几乎全是从二舅那里赢来的,花起来毫无负担。
迟晏的视线慢慢从钱包挪到她亮晶晶的双眼和笑意盈盈的脸上,莫名觉得那笑容有点晃眼。
也或许是正午的阳光太过刺眼。
他倏地移开眼,喉结缓慢地上下滑动了一下,自顾自往前走,语气不明地说:“行,那就你请客。”
顾嘉年应了一声,快步跟上。
迟晏带着她几乎横穿了整个校园,从另一侧的西校门出去。
西校门附近是学校见的大礼堂。
路过礼堂门口的时候,顾嘉年一眼看到墙上贴着的大幅海报,是下周要来昼大做讲座的一位知名作家。
顾嘉年的眼睛亮了起来,惊喜道:“是程遇商啊。”
程遇商是近些年来上升最快的青年作家,如今不到四十岁,已经把国内外文坛的各大奖项拿了个七七八八。
他的作品很有深度和现实意味,行文又诙谐幽默,总是能够从一些底层人物身上看到微不足道的希望与热忱。
被读者誉为是末世界的向日葵。
顾嘉年其实只看过他的两三本书,还是高中时偷偷躲在学校里看的,但已经足够被惊艳。
她想到这,耷拉着肩膀说道:“他下周要来昼大讲座,怎么不是这周?不然我也……”
迟晏忽然打断了她,意味难明:“你很喜欢他?”
顾嘉年看着他淡淡的表情,点点头,如数家珍般说道:“他早期的书我没看过,但近些年的风格我很喜欢,我最喜欢的是那本《荒……”
可惜迟晏却没有听下去的**。
他没什么所谓地点点头,连海报都懒得看一眼,径直往前走了。
顾嘉年停下话头,猜测他或许是不喜欢程遇商的作品风格。她吐了吐舌头,没再说什么。
这还是他们俩第一次在看书的口味上有分歧,不过也很正常。
顾嘉年没有多想,跟着迟晏走出校门,走进一家校门口的家常菜馆。
名字叫“常来”。
迟晏驾轻就熟地带着她在靠窗的角落坐下,顾嘉年看着菜馆简陋的装修以及墙上贴着的十分接地气的菜单,才恍悟他说什么山珍海味只是在吓唬她。
迟晏仿佛猜到她心里所想,拿出餐巾纸擦了擦桌面,解释道:“我大学时经常跟室友一起来这里吃饭,虽然不是什么名贵食材,但味道真的不错。老板娘是个老奶奶,听说这家店是她们家祖上传下来的,从昼大建校起就开在这儿了,这么多年生意一直很好。”
顾嘉年环顾四周,生意确实非常好。
他们进来的时候也只有这个位置空着,其他地方全都坐满了客人,大多都是昼大的学生。
有几桌大概是学生社团聚餐,两三个桌子拼成长条,乌泱泱地围坐了十几个人。
顾嘉年转过眼,恰好迟晏正把一份纸质菜单摊到她眼前:“点菜吧,饭店我挑,菜你来点,公平吧?”
她“哦”了一声,刚想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确定的呼唤:“……迟晏?”
顾嘉年循着声音回头望去。
门口走进来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长得有点像成年版胖虎。
那男生迟疑地看着他们这边,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仔细辨认了片刻后,惊喜地走过来。
他一拳打在迟晏肩膀上,咧着一口白牙笑道:“你小子居然回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顾嘉年看着他那握起来还带着四个肉坑的拳头,只觉得那一拳真不轻。
果不其然,迟晏“嘶”了一声,皱了眉看他:“跟你说什么,让你用拳头招呼我呗?”
语气却有笑意:“你怎么还这么暴力?我走之后没人揍你么?”
那男生哼笑道:“除了你之外,没人揍得过我。”
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顾嘉年,眼里有诧异与调侃:“你妹子?”
顾嘉年知道这个“妹子”在这里指的是女朋友。
她拘谨地捏紧了菜单,低下头没有说话,却听到迟晏慢悠悠地说:“怎么?不服气?”
那男生闻言顿了会儿,叹了口气:“你有女朋友是迟早的事儿,追你的人那么多。不过我们宿舍居然就剩我一个单身狗了,啧,这个看脸的世界啊。”
顾嘉年却猛然抬起头看向桌对面。
他居然没有否认?
而是以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回应。
她的视线撞上迟晏的。
他手上慢吞吞地将一壶热茶倒进饭碗里,转着圈烫了下碗底又倒掉。
眼神却一直与她对视,眼里意味不明。
漫长的几秒钟之后,他移开眼,扯起一边嘴角对那男生说:“跟你开玩笑的,她是我亲戚家的小孩,我带她来我们学校看看。”
说着把烫好的碗与她的调换,又开始慢条斯理地烫另外一副碗筷,顺便为俩人介绍:“这是我室友郑齐越,现在保研本校了。这是顾嘉年。”
顾嘉年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心里不知是失望还是松懈。
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把菜单捏得太紧了,塑封纸张的边缘都皱了起来。
也是,迟晏一直把她当亲戚家的妹妹在照顾,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她感觉自己总这样患得患失也不好,明明只是一句他同室友打趣的玩笑话,可她居然紧张到险些失态。
她又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看向迟晏。
可他已经没有在看她。
“这样啊,妹妹好,你叫我小郑哥就行。”
郑齐越了解了情况,不由分说地从邻桌拿了张不用的椅子过来,坐在桌子外侧:“一起呗?正好我刚发了工资,我请客。”
迟晏挑了挑眉,玩笑道:“我今天这是走什么运,一个两个的都要请我吃饭。”
“那必须的,再说了,‘常来’我还是请得起的,”郑齐越又转向顾嘉年,“不介意我跟你们一起吧?”
迟晏也同时看向她,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当然不介意,”顾嘉年连忙摆摆手,礼貌地把菜单挪到新客人面前:“那小郑哥你来点吧,我对这里不熟悉。”
没再坚持由她来请客,想着下次有机会再单独请迟晏吃饭。
郑齐越接过菜单,问过她没有忌口之后,点了几个他最推荐的菜。
有梅渍小排、干锅鸡、孜然羊肉等,倒是跳过了海鲜。
“你还是海鲜过敏对吧?”
迟晏点头:“难为你还记得。”
郑齐越笑道:“那怎么可能忘,大一那年你不小心吃了我从老家带的虾酱,半夜发起高烧去了医院,一路神志不清,我还以为我把你给毒死了呢。”
“谁让你把虾酱装在老干妈的罐子里?”
俩人互相调侃着,顾嘉年倒是有些惊讶,迟晏竟然海鲜过敏?
那她上次还给他送螃蟹,原来他根本吃不了啊。
也不知道最后那些螃蟹他怎么处理了。
她又想起集市上的那碗馄饨里有一点虾皮,难怪他没怎么动口,她还以为他是没胃口。
顾嘉年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对迟晏的了解并不算多。
反倒现在看来,他更了解她,毕竟她所有的过去和难堪都在他面前血淋淋地摊开过。
在等待上菜的期间,郑齐越和迟晏一人要了一瓶啤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