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里泊岸(30)
换个角度,他是说,他喜欢她吗?
噢,不,他喜欢她,是长辈对小辈的喜欢,与其无关。
她表情几变,柏舟都看在眼里,“昨天喝醉之后的事,你还记得吗?”
孟水意说:“记得,我给小舅你发消息,你抱我回家。”
他继续问,吊了饵,诱着她:“我问你,给你关系好的男生是不是挺多。”
这一茬,她倒记不太清了:“我回答什么了?”
“你说没什么。”
她“哦”了声:“是没什么。”
“大学毕业是分手季,高中毕业是表白季。”他左手撑着额角,好整以暇,“我还记得,医务室那个男生,应该是喜欢你的。那你呢,有喜欢的吗?”
“啊?”
孟水意犯傻,“应该是没有的。”
“‘应该’?”
这么不确定?
“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但是我想,没有多余的感觉,应该就是不喜欢。”
还没完全开窍。
柏舟伸长手臂,捏了下她的脸颊软肉,说:“傻姑娘。”
孟水意嘟囔:“傻姑娘才考不了六百多分。”
他听见了,无声失笑。
作者有话说:
就是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第二十三章
◎人生营谋◎
吃过饭, 柏舟带孟水意走入一家小众品牌女装店,她说:“小舅,太贵了……”
不用看吊牌, 看门面也看得出来。
他手按在她肩上,不容她拒绝, “没事, 随便看看。”
夏季, 女装以裙子居多,各种款式的。
柏舟只看孟水意穿过制服百褶短裙, 平时她穿裤子更方便。
他挑了几条, “试试?”
柏舟学画,色彩搭配是强项,又经常画人,人体结构、比例,烂熟于心,他或许比孟水意自己更懂她适合什么。
又因她尚高中毕业, 他选的款式都偏于保守。
有一件设计复杂, 穿上麻烦,孟水意还需要店员帮忙。
她的小脸不施粉黛, 秀妍白皙,全身镜前, 她拎着裙摆,转了一圈,问柏舟:“小舅,好看吗?”
他隔着十几步, 托着下颌, 细细打量, “好看,再试下一条。”
这一条是方领复古长裙,泡泡袖,露出她精致小巧的锁骨,洋红色衬得她肤白,而收腰的细节,又显得她腰肢不足盈盈一握。
孟水意的长相处处体现传统东方美,眉毛细而淡,杏眼,那双偏黑的瞳仁很亮,看向你的时候,会像它本身就是光源,如收了星与日的光。双眼皮内收,有小小的卧蚕,鼻头秀气圆润。
五官柔和,在一张巴掌大的脸上,恰到好处。
柏舟想到《封神演义》里,形容妲己的那一段——
“乌云叠鬓,杏脸桃腮,浅淡春山,娇柔柳腰,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
美人如此,难怪帝王沉湎以误国。
柏舟思忖片刻,小心将她的皮筋摘下,她的头发披散开来。
前两个月,图梳洗简便,她让路漫帮她拿剪刀剪短,长了这么段时间,才略长过肩膀。
发尾越长越不齐,扫过孟水意的脖子,一痒,她偏头看他。
柏舟向店员要了条同色的宽发带,那双经常握着画笔的,骨节分明的长指,悉心地将乌发拢起。
动作轻柔,像她是摆在玻璃柜台上的,精美名贵的白瓷。好物大多不坚牢,重了就会碰碎。
孟水意又去看镜中的人,一前一后,恍若紧贴着。
他比她高出一头,此时正垂了眼,往日冷峻的眼神,因认真专注地绾女子发,竟也是柔情百转的。
颈线,下颌线,唇线……能看到的,所有的轮廓线条,线线分明,盯久了,开始绕啊绕,绕得她思绪纷乱。
乱什么呢?
店里放着轻柔的纯音乐,孟水意却觉得,快要盖不住她的心跳声了。
小舅离她这么近,会不会听得到?听到了,他会怎么想?
其实也就几十秒,至多一两分钟,孟水意屏着呼吸,时间概念错乱了,以为过了好久好久。
终于,他的手指离开了,指甲不经意刮了一下她颈后的皮肤。
很轻,他指甲修得短而圆润,没有痛感。
她就是,感觉那里一下过了电般,连带着浑身,酥麻了。
柏舟对此全无所觉,抬起眼来,鉴赏艺术品般,满意地,浅淡一笑,“这会儿好一些了。”
孟水意心道:我不好。
试完柏舟选的,他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问她还有什么中意的,再试试。
自路漫嫁给孟家和,孟水意再没和男性逛过服装店,可大抵是因为柏舟的松弛,她也不觉别扭。
就像普通的朋友逛街。
——她恍然忆起,她之前说的“平等”可以是这样。
孟水意又挑了几件,柏舟依旧没要买下的意思。
她只当他没看中,这么算了,换回自己的衣服,等他一起走。
他却指了几件,说:“麻烦帮忙包起来,谢谢。”
孟水意惊讶,为他们的默契——她也喜欢这几件。
其实,刚刚他的停顿,是在揣摩她的态度。
买衣服,总要买她喜欢的。
后面又买了双鞋,就没再逛下去,因为孟水意坚决表明,她不需要了。
柏舟把孟水意送到家,他长臂一伸,将后座的纸袋拿过来给她,除了衣服,还有给她打包的甜品。
她问:“小舅,你不回吗?”
“我还有事。”
“好吧,小舅再见。”孟水意解安全带下车,对他挥了挥手。
柏舟开去了温莱园。
那是位于市区的一片别墅区,是祁州富人聚居之地。
总共只有十八栋独栋别墅,由世界顶尖建筑设计事务所设计,采用欧式经典建筑风格,当年开盘,柏舟才十几岁,只在报纸上看到过照片。
柏家所居住的那栋,是法国枫丹白露式,占地面积超过五亩。
柏舟驶入大门,停在车库,由保姆带领,顺着门庭、走廊,到会客厅。
长沙发上坐了两个人,只有柏衡抬眼看他,“来了?坐。”
柏舟淡声打招呼:“爸,程阿姨。”
柏衡与程喻茵年纪相仿,皆近古稀。程喻茵头发染过,梳得光滑,仪态端正,态度却冷淡,对他的问候不予理会。
保姆端了茶点来,茶香馥郁醇厚,水色红艳明亮,是上好的红茶。
柏舟端起,啜了口,便搁下——做的表面功夫。
“这段时间,尽快把你自己那边的事做好交接,你没接触过公司业务,先熟悉熟悉吧。”
柏舟说:“我在看李秘书发给我的资料。”
柏衡起身,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和一些纸质资料,“这些你也看一下吧,不懂的问你大哥或者李秘。”
“好。”柏舟接下。
“你答应过我的,记得如实做到。”在风华正好的柏舟面前,垂垂老矣的柏衡没了逼人的气势,“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
柏舟泰然自若:“这点大概是遗传到你的,想要的,就志在必得。”
程喻茵听不下去了,冷冷地睨了眼柏舟,离开会客厅,还端着贵妇人的架子。
从头到尾,她一言未发。
打柏舟那天出现在医院起,程喻茵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要不是早年就做过亲子鉴定,他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私生子,何以能姓“柏”?如今又何以能踏入柏家?
何况,他如此野心勃勃,毫不掩饰他的企图。
柏衡不怕,甚至是欣赏的,怕的是程喻茵。
真有柏舟继承柏氏的那一天,她和柏玊,柏家堂堂正正的夫人和嫡子,又成了什么?是祁州的笑话!
柏衡年纪大了,头脑还没糊涂,要不然也不会死死抓着权不肯放,她一点机会都没有。
都是他的儿子,他又有制衡程家的心,只看他们兄弟俩谁成王,谁败寇。
柏玊从来不是做生意的料,又有腿疾,怎么斗得过小他十数岁的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