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梦游(90)
沉润的嗓音混杂在雨声里,格外清冽好听。
后来她抱着书离开,走出好远,赵声声才在她旁边赞叹:“是迟晏冬欸!”
“迟晏冬是谁?”她回头,只能望见匆促的夏雨里一道修瘦高挺的身影。
肩背都是好看的, 大开大合的线条,外面罩着一件宽松的黑T, 落肩的设计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落拓挺拔。
举手投足间都是年轻的肉//体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磅礴的生命力。
赵声声说:“迟晏冬你都不知道?咱们学校新晋校草啊, 刚进学校第一天就在论坛里被聊爆了!”
时月回过头, 心不在焉“嗯”了声。
心里想的是, 那样的少年, 确实值得那些盛大的关注。
而在那些时刻,她从来没有想过,在将来的某一天,那个犹如隔着远山薄雾的俊秀少年,会这样坐在他的身边,就像每一对最最普通的恋人那样,聊着家常。
……
时月将迟晏冬送到路口,他要独自一个人驱车去容城。
沈浩他们几个快要将他的电话打爆,一向将工作视为生命的迟晏冬,头次做出这样任性的事情来。
陈玩在群里调侃说时月就是苏妲己,把他们晏哥迷得五迷三道的。
从此君王不早朝。
迟晏冬修长手指将消息划过,懒得和他们拌嘴,直接摁灭了手机。
时月眼睛一瞥却不小心瞧见那一长串的形容词,心里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于是一直催促他快点回去。
隔着一道车窗,迟晏冬手肘懒散搭在窗框上,朝她抬起下颌:“过来点儿。”
时月警惕:“干什么?”
男人轻哂:“亲一下。”
就真的只是亲一下。
时月脸低下去,男人长臂将她后颈压住。
她早就说过他手长得很大,长指能够从她后颈一直横亘到她下颌。
于是下巴底下也被他用拇指按住了,存在感极强地摩挲着她颈下细腻的皮肤。
那里刚被他昨晚无所顾忌地舔吻过,留下暧昧的一片红痕。
这会儿再经他指腹一摩擦。
细细的疼,又痒。
亲完,他的手指仍扣在她颈间,双目上上下下瞧着她。
是恋人的关系了,所以他目光比以往更露骨。
第一次谈恋爱的人,身体里好像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被压制多年的火山,经年的暗恋与渴望,一经她的催动,便显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时月也纵容着他的那些欲念。
偏过头,轻轻咬了下他指腹,软声催促着:“快点过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顿了顿,又安抚:“你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这话落音,男人扣住她下颌的手指总算松动,眉梢稍稍朝上扬了些,淡哂:“这么舍不得我?”
“嗯嗯。”时月答得很真诚,“特别舍不得你。”
在一起这段时间,时月已摸清他的习惯。
“你喜欢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
所以,“这么舍不得我”的潜台词是——我舍不得你。
-
因为初五民宿就要开张,回去的路上,时月想了想,索性拐到见喜去收拾一下。
年前裴子川离开后,时月只招到两个工人,其实人手还不太够,但所幸他们现在还没忙到那种程度,倒也还可以凑合。
到见喜门口时,她却发现门前坐着一个人。
宽宽大大的羽绒服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连脑袋都没放过。
时月只讶异了片刻,便猜到来人是谁,走过去半蹲在她面前,唤道:“姜荨?”
姜荨抬起头,只露出两只眼睛出来,警惕地朝四处望了下,才说:“小时月,你终于来了,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时月无奈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夜。”
时月按了按眉心,她之前听迟晏冬说,徐未名和他一起去容城了。
时月开门放姜荨进来,姜荨才松一口气般将羽绒服的帽子拉下来。
时月回头看了她一眼,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又找了盒饼干放到她面前,才问:“吃早饭了吗?”
“还没。”姜荨说,“经纪人让我待在这儿暂时哪里也别去,我太无聊了,所以就来找你了。”
时月想了想,说:“那你直接去我家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她的语气温柔又十分稀松平常,仿佛对网络上那铺天盖地的谣言与揣测毫不关心。
姜荨扁了扁嘴,突然说:“我现在知道迟晏冬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伙到底为什么能喜欢你那么多年了。”
她说着,重新将帽子戴到头顶,小心翼翼四处张望。
时月回头看了她一ʝƨɢℓℓ眼,好笑道:“不用藏。”
姜荨说:“但是——”
时月:“这里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小孩子,除了我,没有人认识你。”
“……”姜荨语噎片刻,“你这嘴巴倒是和迟晏冬一样不讨喜。”
时月弯了弯眼睛没有说话。
姜荨跟过去,问她:“你不好奇吗,我和徐未名的事?”
时月想了想:“倒是对别人的事情没有那么大的兴趣。”
姜荨:“……”
姜荨:“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时月说:“你和徐未名现在怎么样了?”
姜荨撇撇嘴:“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时月:“我感觉你比较想让我问你。”
这话出来,姜荨好久都没说话。
时月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姜荨说:“你这聪明劲儿也和迟晏冬如出一辙。”
时月倒是很少被人夸聪明,脸上露出些真心实意的笑容,连忙拿出手机给迟晏冬发消息,特炫耀的那种语气:【刚刚姜荨夸我聪明!】
消息发过去之后,又觉得自己好幼稚。
太幼稚了。
但盯着屏幕瞧了会,也半点要撤回的意思也没有。
姜荨被她脸上的笑容晃得刺眼,忍不住说道:“说实话,我有时候其实挺羡慕迟晏冬的。”
时月转过脸,姜荨紧接着又道:“如果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得偿所愿,那为什么非得是迟晏冬,为什么不能是我?”
小姑娘情绪上来了,看谁都像仇人。
时月本来想说——你也会得偿所愿。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给人画饼没意思。
爱情是流动的,像水,你永远无法确定下一刻它会流到哪个方向去。
尽管,从她的视角看,觉得徐未名也喜欢姜荨。
但她依然没有办法下定论说他们两个一定会在一起。
这么一想——
时月说:“感觉相爱的两个人能遇到一起,真的很不容易。”
姜荨还以为她在炫耀,慢吞吞朝上翻了个白眼,忽然说:“你好像都没怎么问过迟晏冬以前的事,你对迟晏冬以前是怎么喜欢你的不感兴趣吗?”
这个问题时月倒真的没有仔细想过。
迟晏冬过去的喜欢,对她来讲并非不重要,但她觉得没有必要把那些东西看得太重。
就像她现在喜欢迟晏冬,她就是喜欢迟晏冬这个人,并非因为迟晏冬喜欢她,她才喜欢他。
非要去特意了解过去那段时光里他每一段暗恋的苦,那么就势必会在他们当下的恋爱中加诸了许多重量,给她的喜欢里面加诸了很多复杂的成分。
她不希望有那些东西来打乱他们当下的节奏。
她相信迟晏冬想要的,也只是她此时此刻纯粹热忱的喜欢,而非由心疼、懊悔等诸多元素转化而来的似是而非的爱。
她觉得,“只是喜欢迟晏冬而已”,就是对他过去那么多年的喜欢的最好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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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时月意料的是,时清远和唐韵竟然都认识姜荨。
姜荨来到她家的半个小时,就已经越过她而成为她家里最受欢迎的人了。
时月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煮饭,透过玻璃窗面看到外面其乐融融的景象,姜荨大抵不太有同长辈相处的经验,手脚都拘谨得很明显,频频向时月投来求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