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梦游(52)
话落,便感觉到男人倏地动了动身子。
屋子里光线明亮,卫生间这边狭窄一隅的空间里,随着他的移动光影也产生了变化。
忽明忽暗的暗影在时月身上浮动着。
她抬起眼,本能地想往后退。
冷不丁,手腕倏地被一只大手扣住,随即,男人另只手散漫地撑在她头顶上方,她的身子往后一仰,后腰抵在了盥洗池上。
水池上水迹还微干透,微凉的水汽浸入到她的衣服里。
时月微微抿起唇,抬头。
迟晏冬恰好俯下身。
两人的距离被拉得无限近,柔软而灼烫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时月心脏骤然停跳半拍,思绪在顷刻间变得空白,她有些艰难地咽ʝƨɢℓℓ了下口水,略微茫然地看向迟晏冬。
“做……什么?”她问。
话音未落,男人倏然抬起手。
他的眼皮漫不经心往下耷着,神色间压了几分一夜未睡的懒怠与颓靡,没有表情的面容看起来很冷淡,有一种不容人拒绝的压迫感。
时月呼吸顿住,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下一刻,他的手指就忽而落到她脸上。
他低着眼,冰凉而坚硬的手指像是很随意地捏了下她的耳垂,懒声道:“试一试,你是不是真的醒了。”
“……”时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强作镇定,“真的醒了。”
“噢。”男人移开身,视线却仍定在她身上,拖着腔调懒散道,“耳朵为什么这么红?”
“……”时月不知道他到底信没信她胡乱掰扯的理由,但她此时已经无暇顾及那么多,只要不用直接面对这件事就好。
她抿了抿唇,说:“做了个很可怕的梦,吓的。”
她本以为话题进行到这里,就该结束了,谁知,男人忽然又问:“什么梦?”
时月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抬头,却正对上男人直勾勾的双眸。
他的瞳孔漆黑,视线下瞥,专注地望着她。
时月将要说出口的话语瞬间堵在喉咙里。
“迟晏冬。”
“嗯?”
时月叹了口气:“我……看到了你放在盒子里的那些东西。”
空气静滞几秒。
男人垂着眼,松散倚在门边,眉梢不甚在意地抬了抬,像是早有预料般“噢”了声,语气散漫道:“我知道。”
时月神色僵硬地咬住自己下唇,硬着头皮说:“我刚刚是装的,我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她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歧义,连忙又补充,“不是不想见你的意思,我只是——”
她垂下眼:“从来没有人,这样喜欢过我。”
说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稍稍停顿,忍不住又解释:“我不是说你现在还喜欢我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是,也许那些喜欢都是我的误会,你可能单纯只是收集——”
“不是误会。”
说到一半的话,倏然被男人打断,时月有些迟钝地抬起眼,却对上男人微微叹息的视线。
他微微抬起下颌,半只手臂手臂挡在眼上,同样被手臂遮挡住的耳后根腾起一片炽烈的红色。
他抿紧唇,喉咙上下轻滚,停了好久,才叹息道:“我的确,是因为喜欢你,才收集那些东西。”
话讲完,却连看都不敢看她。
他将手臂从眼上拿下来,随即垂头看了会自己的脚尖,日色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他高大的影子暧昧地笼住她的。
迟晏冬弯着唇,嘴角弧度似是自嘲,半晌,才淡声道:“抱歉,未经你允许,就收集了你的东西。”
他话讲得很慢,低沉磁性,一字一顿。
时月吸了口气,鼻尖无端泛起一阵酸涩。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时月说。
“嗯。”迟晏冬嗓音温淡,偏头看着她,目光落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上,神色一凝,须臾,似是有些无奈地又低叹了声。
扣住时月下颌,迫使她仰起头来。
时月现在根本没法跟他对视,一对视,她眼眶就红得更加厉害。
迟晏冬另只手温柔地擦掉她眼角氤氲起的眼泪,自上而下淡睨着她,低声笑:“明明是我单相思,我还没哭,你怎么倒先哭了?”
作者有话说:
临近过年每天都好忙噢,今天少更点,明天补上~
谢谢【咕噜十三】【阿文a】的地雷,谢谢【阿克】的营养液~
第36章 月亮的月
◎“我很害怕,会让别人失望”◎
迟晏冬松开她的下颌, 身子重新倚回门框上, 低头,像是有些无奈地啧了声:“早知道不跟你说这些了。”
时月吸了吸鼻子,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我天生爱哭。”
“噢。”迟晏冬点点头,温声, “我记住了。”
时月又看了他一眼, 想了想,说:“我……我没有被人这么喜欢过, 说实话,我现在其实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我感觉我好像无法承担别人这么重的喜欢。”
“我会忍不住去想,他喜欢的是真实的我吗?如果一直和我相处下去, 他会对我失望吧?我好像只有在完全不在意的人面前, 才会非常的放松。”
“不管是我喜欢的人, 还是喜欢我的人, 大家总是对我有很多很多的预期, 我很害怕,会让别人失望。”
“迟晏冬。”她说,“对不起,我觉得,我们假扮情侣的行为, 还是到今天就停止比较好。”
-
元旦的前一夜,樱川又下起雪来。
时月半夜从床上坐起来。
自从之前在容城和迟晏冬“分手”后, 她就从他家里搬到了见喜来住。
今年樱川的雪水比往年都要多, 房子里开了很热的空调。
时月坐在窗前看了会儿雪, 感觉喉咙又痒又干, 干脆下楼去倒点水喝。
却没想到裴子川竟然还没睡觉, 正扒着窗户在大堂里看雪。
看到时月下楼,他微微挑了挑眉,怕吵醒裴子洲,小声问她:“怎么还没睡?”
时月低声:“最近失眠。”
裴子川点了点头,又问:“是因为明天见喜要开业,还是因为迟晏冬?”
听到迟晏冬的名字时,时月的手指明显地顿了下,她垂下眼,轻轻叹了声气。
“裴子川。”她说,“老实说,我感觉很迷茫。”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迟晏冬容城的家里,她讲完那句话后,空气就落入一阵胶着的安静中。
停了好久,迟晏冬才出声。
她本以为,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分手原因,会令他情绪不快,可他却只是看着她,嗓音轻轻缓缓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讲:“我明白了。”
冬日清晨光线清亮冷白,拢住他修瘦高挑的身影。
他低眼觑着她,长睫压住情绪,闲散道:“不过呢,你也不要感到太有压力,我这个人,你也知道,我真的太成功了。”
“……”
他淡淡道:“一个太成功的人,是不会因为人生里一点小小的坎坷而沮丧的,我只会觉得——原来,人生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么枯燥无聊啊,还是有一些有趣的事情可以做的。”
“所以,你懂了吗?”他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时月满心愧疚又茫然的情绪完全被他驱走了。
她略显温吞地摇了摇头。
迟晏冬手指抄进裤兜里,唇边漾起一抹淡笑来:“我的意思是说,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也完全理解你为什么拒绝我。但我想跟你说,你不用因为你的拒绝而对我感到抱歉,更加不用因此愧疚。”
“这对我来讲并不算什么伤害。”
“还有,”他忽而抬眼看向她,“我对你从来就没有什么预设和期待。时月,一个人真正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喜欢的就是这个人本身,而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任何一种她的模样,你明白吗?”
他望向她的目光专注而深邃。
时月有些迟钝地眨了下眼,想说什么,迟晏冬却又仿佛不耐似地指了指卧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