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可及之处便是男人如刀削斧刻一般轮廓清晰的下颚，紧抿的嘴唇, 以及不带着什么感情的眼。

她半颗脑袋都埋在他胸膛里，绵软着嗓子问他这是哪里。

屋子里已经好多天没有人居住, 迟晏冬将她放到沙发上，准备起身去拿空调遥控器时, 时月忽然攥住他衣领。

两人之间的距离暧昧拉近。

迟晏冬半个身子笼着她。

屋里灯光开得很亮, 属于她的那个角落却被他的身影笼成一片暗色, 攥着他衣领的力气其实不大, 但男人还是从善如流地停了下来。

垂首, 温淡的眼睛注视着她。

时月的呼吸顿了两下，才故作镇静地问他：“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姜荨吗？”

许是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男人眉梢微蹙。

时月还以为自己戳中他心事，攥住他衣领的那根手指不自觉的收紧, 细软指甲陷进皮.肉里，语气柔柔软软地讲：“你别误会, 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只是看到姜荨今天同你说话……是这样的。”

她顿了顿, 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虽然姜荨喜欢的人是徐未名, 但是在姜荨的眼里, 你喜欢的人是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的意思不难懂，无非是：在姜荨眼里，迟晏冬喜欢的人是时月，但他们两个的恋爱分明就是站不住脚的。

所以，同理，姜荨喜欢徐未名也未必就是真的。

她给他时间消化了两秒，才继续说道：“我看今天姜荨和你说话的样子，感觉她也不一定不喜欢你，也许中间产生了什么误会，所以——”

她话未落音，男人忽而冷声问：“你想说什么？”

他的语调冷峭中带着几分讥讽，时月微微怔愣了下，温声：“我是说，如果你想要去追姜荨，可以放心去追，不用顾及我，本来……”她深吸了口气，“本来我们两个的恋爱就是假的。”

这话说完，她嗓子忽然堵得厉害，咬住唇，本能地想要从他身边暂时逃走。

偏偏，男人双手仍撑在她颈侧，皮质沙发在两人的动作间发出一阵细微的咯吱声响。

时月仰起头，露出白皙细腻的颈线，夹在耳后的碎发随意地搭下来，若有似无蹭在她皮肤上。

空气里都似黏上了凝固剂。

迟晏冬许久不说话，时月刚刚讲的那些，像是落进了大海里，连声响都听不到。

楼下开始响起一些窸窸窣窣的，早起的人们在楼下锻炼的声音。

门外和门内像是两个世界。

时月咬住内唇，天真纯然地看着他，男人神色压迫而冷然，唇角轻轻慢慢地勾着，停了半晌，才漫不经心瞥她一眼。

“你倒是大方。”

他从她身上起来，影子在地上拉出一道清瘦暗影，身上的西装宽松而松垮地照在身上，虽然脚步移动，晃晃荡荡，显得空旷得厉害。

无端地，时月又在迟晏冬身上看到了那种，类似于“寂寥”的东西。

她稍稍朝旁侧移开视线，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认真地发问：“哪里大方。”

迟晏冬走到墙边，昏暗影子快要与他融为一体，他散漫地抬手，摁开中央空调的开关，闻言，淡然地偏过头，眼睛微眯，似是有些自嘲地低笑了声，由衷夸赞：“你对男朋友真是大方，我今年做的最好的选择，就是和你谈恋爱。”

这话讲完，大抵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唇边慢慢泛起一抹自嘲弧度，又停了几秒，才说：“这房子以前只有我一个人住，所以只有一个卧室，卫生间里的东西你随便用，水池底下的柜子里有新毛巾和洗漱用具。”

说完，他重新走到茶几边，躬身从桌上捞起车钥匙，便又走回到了玄关处。

“我出去住酒店。”

短暂热闹过的房屋里又重新恢复寂静，时月盘腿坐在沙发上，有些迟钝地眨了下眼。

她抬起双手揉搓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脸颊。

怎么想，都感觉刚刚迟晏冬那段话，奇怪得过分了。

好像是在讽刺她。

可他为什么要讽刺她？

她自问，自己真的做得很好了。

虽然两个人此刻是恋爱关系，但由于并非常规恋爱，所以她从不愿耽误他去寻找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她仰起脸靠在沙发上，心里总觉得焦虑不安，她拿出手机，给杨明秋发了条微信。

小时不识月：【秋秋，你睡了吗？】

杨明秋：【没有，咋了？】

小时不识月：【我有个问题想要咨询你一下。】

时月简单将她方才与迟晏冬的对话，通过语音发给杨明秋。

消息发过去后，杨明秋良久都没回复。

小时不识月：【你说，他是不是生气了？】

杨明秋：【很明显是的。】

小时不识月：【那怎么办？】

杨明秋：【你先搞清楚，他为什么生气。】

小时不识月：【为什么？】

停顿好久。

杨明秋：【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迟晏冬一直喜欢的那个人其实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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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浩在即将要发大财的美梦里，被迟晏冬一个电话叫起来。

他忍住要骂人的冲动，直接穿着睡衣和拖鞋从楼上走下来，远远就看见男人在隆冬的清晨只穿一身纤薄的西装衣裤，正垂着首倚在车门边抽烟。

迟晏冬抽烟的样子很性感，沈浩老早就发现了。

他有时候都觉得长得好看这种事情好像是天生的福利，明明做着同样的事情，但每次由迟晏冬来做，就与他们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质感。

这几天容城天气都不算好，阴雨迷蒙的清晨，整个世界好像都被笼上了一层薄雾。

他便是站立在那片雾色朦胧的环境里，单手插着兜，另只手修长指骨间夹了支细细的苏烟，下颌骨微微抬起，性感的喉结将流畅的脖颈线条都勾勒得充满了故事感。

面容被雾色和颜色交错覆盖，整个人看起来有股与世隔绝的清冷与淡漠感。

他的这种状态沈浩很熟悉。

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都发生在他在时月那里遇挫的时候。

他微微叹了口气，吊儿郎当地晃过去，隔着段距离将自个儿的车钥匙扔过去，问他：“ʝƨɢℓℓ你这一大早的的干嘛去？”

顿了顿又忍不住问：“你不是开车来了吗？怎么还问我要车。”

迟晏冬听见声音面无波澜地抬起眼，说话的语调听起来比平日里迟滞了些：“车没油了，加油站太远，只能开到你这里。”

沈浩继续问：“你去哪儿？”

“不知道。”

“不知道？”沈浩声音抬高了些，“那你现在跟我要车去哪？”

“回家。”迟晏冬沉默了两秒，侧身随手将烟捻灭在旁边的车身上，才说“时月现在在我家。”

“然后呢？”

迟晏冬眉骨稍抬，神色冷淡地睇一眼沈浩：“我刚刚没忍住，发脾气了。”

“然后呢？”沈浩继续问。

迟晏冬薄唇紧抿，停了半晌，才长长叹息了声，无奈道：“小姑娘心思细，现在多半在自责，我想回去告诉她不要自责，我没有生气。”

他讲到这里，重新仰起脸，微勾着唇角，侧脸对着沈浩。

沈浩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就为这？？”

“嗯。”迟晏冬嗓音淡淡。

沈浩沉默良久：“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追不到人家吗？这就是原因！爱情的事情不是你真诚就能换来真诚的，你得讲究策略。”

他听到这里，看起来也气得不行，抬手示意迟晏冬给他根烟。

迟晏冬懒怠地垂下眼，轻啧了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丢给他。

沈浩很快点燃了支，才说：“这跟你出去谈生意是一样的，你出去拉投资，你都知道要留三分余地，只有你忽冷忽热漫不经心，对方才会意识到——哦这个人是有价值的，我得对他上点心。”

“谈恋爱也是一样的，你这样上赶着去……”他低低骂了句脏话，到底不忍心对迟晏冬把话说得太直白，停了两秒才委婉道，“这话虽然烂大街，但道理还是有的，太认真你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