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梦游(16)
她录制视频的决定很突然,因此也没有提前给相机充电,这会儿机子电量已经告罄,冷冰冰地立在那儿。
时月把碗筷放下,准备先把相机收起来,再回来洗碗。
收好相机时,却发现厨房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迟晏冬的外衣已经脱下,此时里面就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羊毛衫,羊毛衫的袖子被他卷到了小臂处。
他人看着清瘦,小臂却劲瘦有肉,看起来应该经常锻炼。
手腕上的手表被他解下来了,放在旁边的流理台上。
时月慌忙走过去,边走边卷自己的衣袖:“我来吧?”
迟晏冬低着眼睫,慢条斯理拧开水龙头,嗓音清润:“不用。”
时月说:“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
她这话说得客气,迟晏冬抬起眼,觑着她,像是笑了声,语气很正经地道:“不是客人。”
他说:“我是来蹭饭的。”
后面这句,莫名带了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时月愣了愣,怀疑自己想多了,但也没再跟他推脱,只是说:“那你把围裙戴上吧,我怕把你衣服弄脏。”
“噢。”这次男人乖乖听话了,侧目,睨着时月,漫不经心抬了下下颌。
时月:“?”
迟晏冬垂目看着她,声线微哑:“劳烦,帮我围一下。”
时月看了一眼他沾满水渍和油渍的手,点了点头,从旁边拿过围裙来。
围裙是她住过来后在外面的超市里随手买的,样子很可爱,白色的防水布料上印着一个很可爱的史努比。
时月低头将围裙的绳结打开,准备给迟晏冬围时,却又犯了难。
这个围裙是套头的,迟晏冬个子这么高——
正纠结,面前忽地罩下一片阴影来。
迟晏冬垂着眼,两臂微微张开,后背弓下来,半个身子都笼罩在她的上方。
厨房的空间很小,三面环绕的橱柜中间,只有不到五平米的小空间。
迟晏冬身子蓦然低下来,时月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热气,沿着狭窄的气流又飘散到她的皮肤上。
除了热气,还有一阵极淡的香味,不知道是香水的味道,还是洗衣液的味道。
气息很干净,令人想到雪后静谧的午后,和燃着壁炉的古老房间。
她抿了抿唇,镇定自若地抬起手臂,踮脚,围裙的挂脖绕向他后颈时,男人像是为了迁就她,身子猛然又往下低了几寸。
时月抬起头,鼻尖猝不及防擦过他的下颌。
这个姿势太像拥抱了。
时月呼吸微滞,脸颊上泛起一阵温热而柔软的痒。
是他的呼吸扫过来。
时月眨了眨眼,下意识想往后退。
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忽而垂下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一片暗色的影。
两人距离无限拉近。
他的目光直直看着她,像是困惑,低沉的嗓音里像是浸了一层朦胧水汽:“为什么那么久?”
“欸?什么?”时月问。
迟晏冬盯着她看了两秒,直起身,后背松松散散倚在身后的流理台上,看着她,笑问:“你和陈叙,怎么能谈那么久?”
他说完这句话,似是并不好奇她的答案,转过身,将餐盘丢进水池里,重新打开水龙头。
面前压迫感倏尔收走。
时月松了口气般小口地喘了口气,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神情僵滞了半分钟。
“好像也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缓过神,走到水池边,将他洗好的碗用干毛巾擦干净,然后放进橱柜里。
擦着擦着,她又觉得,他们现在的状态……好奇怪啊,就像——
她转过头,大抵也觉得自己的脑洞实在好笑,忍不住和他分享:“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现在特别像一对新婚夫妻?”
她对他全无杂念,因此,这话说得很流畅。
言毕,男人洗碗的手却蓦然一顿。
时月目光依然看着他。
厨房里灯光明亮,他却是背光而立,弓起的脊背在洗碗池里投下一片修瘦暗影,连同他的表情都被隐没在那片阴影里,看不真切。
迟晏冬慢条斯理将手里最后一个盘子洗干净。
停了好久,才散漫地笑了下。
“时月。”他说,“你是不是,在撩我?”
作者有话说:
时月:微笑。
谢谢【咕噜十三】的营养液,你这个id改得也太可爱了叭!
第13章 明月夜
◎“你很喜欢你那个前男友?”◎
冬夜的小城里繁星密布,微冷夜风卷着树梢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
时月和迟晏冬并肩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饮酒。
时月晚上倒入量杯里的枇杷酒还有剩余,已经舀出来的酒不好再倒回酒罐里,时月想了想,索性拉着迟晏冬一起喝完。
因为怕吵到外婆休息,他们两个讨论之下,决定去迟晏冬家里喝。
路过旁边的小商店时,他们还买了一些花生米之类的小零食。
迟晏冬家离外婆家并不远,是一个偏汉风的一个木质小院。
院子是专门找很厉害的木工来搭建的,结构古朴而复杂,很多工艺,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会了。
时月之前在电视台工作的时候,曾做过一期关于木工的专题,因此认得一些手艺。
一进门她就啧啧生叹:“想不到樱川还有这种房子。”
“是不是花了很多钱?”她问。
她两眼亮晶晶的,一副财迷模样。
迟晏冬从屋子里拿了两个蒲团铺在门前,瞧见她的神情,不由得笑了下:“还好。”
他想了想,说:“我父亲是做古建筑修复的。”
“欸?”时月愣了愣,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名字来,“是……迟应桢老师吗?”
她们当初做木工专题的节目时,这位老师曾作为古建筑修复师来做过顾问。
迟晏冬低着眼,将他们带过来的酒水和零食一一放在一个木质的托盘里,点头:“是。”
时月:“他之前来参加过我们的节目!”
这话,不知怎么就戳到了迟晏冬的笑点,他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瞧了时月一眼,若有所思道:“嗯,我知道。”
“哦。”时月有些窘地揉了下自己的鼻头。
也是,人家爸爸的事情,肯定比她更了解啊。
迟晏冬将东西摆好,两个人才并肩坐下去,中间隔了大约半米的距离。
今天白日里天气好,晚上也似比前几日暖一些,但时月还是被冻得鼻头通红。
她将手指拢在唇边呵了口气,说道:“感觉好奇妙,我没想到会有一天,我和你这样在这里喝酒。”
迟晏冬手里捏着一枚酒杯,低着眼,一只腿懒散地屈在身前,神情里有一种游刃有余的舒展感。
他淡淡嗯了声,停了会儿才说:“我也没想到。”
时月转头看他:“我感觉你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
她说:“我以前觉得你很高冷,感觉像……像很遥远的人,反正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我产生交集。”
她说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抬头看向天上的星星,然后说:“就像星星一样,我能看见你,我知道你很好看,很优秀,但和我没什么关系。”
迟晏冬唇角勾起来,侧眼觑向她:“现在有关系了?”
“哎——”时月语噎了片刻,“你真的是聊天杀手吧?”
不经常网上冲浪的人不知道“聊天杀手”是什么意思,他眉头微挑了下,询问地看着她。
时月说:“你有时候会说一些让人压根不知道怎么接的话,刚刚是,之前在厨房里也是。”
她又提起厨房里那一茬,迟晏冬神色微顿,双手撑在身后,微抬起下颌,也学着她的模样看向天空。
时月说:“你怎么会问出别人是不是在撩你这种话啊?”
她看起来是真的很困惑,说完,转过头,目光灼灼看向迟晏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