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完全跟不上他节奏了，简直是被他操纵于股掌之间。

林应钦低着头，乌黑的眼珠左右闪躲着，小声道：“我看你好像不想理他，想帮你出出气嘛……”

那浓黑纤长的睫毛无辜地扑闪两下，他偷偷掀起眼皮看司柠一眼，“你生气了？”

其实就算他不解释，司柠也明白过来了。

虽然这小子擅自做主让她有些光火，但不得不说，最后看到宋骞吃瘪的模样，她心里还是有些痛快的。

要说真的怪他，她好像又有点不忍心。

但为了维持自己做姐姐的形象，她还是象征性地瞪了林应钦一眼，“下次不要这样了，很幼稚。”

“哦……”

林应钦抿了抿嘴，心里头慢慢升起一阵失落。

也许真的是他太幼稚了，只想着要去气气那个男人。

但那个宋骞到底是不是司柠的前男友，她现在心里对他又到底是什么感觉，他统统都不知道。

这种不确定感，让他衣服上都像是生出刺来，挠得他浑身难受。

去往4s店的地铁上人多拥挤，司柠一直没怎么说话，林应钦也不好开口。

取完车后，司柠说不想去外面吃饭，提前在手机上点了外卖，准备回去随便对付一口。

“你开车？”

她把车钥匙递给林应钦，“我有点累了。”

“好。”

林应钦伸手接过来，又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乖乖去开驾驶位的门。

司柠是因为什么累了他不知道，但只要一想到之前那个男人，他的心里就有好多问题，搅得他心神不宁的。

一路上，他通过后视镜偷偷看了司柠好几次。

司柠一直没怎么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没什么精神地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理智告诉他，现在并不是适合开口的时候。

但那些猜测一直在他心里乱撞，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前方的红灯已经过了八十几秒，他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司柠。

“姐姐，那个宋骞……”

司柠转过头看着他，抿着嘴默了半晌，低声道：“是我前男友。”

果然。

林应钦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他想象不出司柠谈恋爱时是什么样子，也从来不曾拥有那些珍贵的时刻。

所以一想到那个男人曾如此亲近她，他就忍不住生出那卑劣的嫉妒之心，不自觉牙关都咬紧。

“是我那个时候把恋爱想得太简单了，以为两个人互相喜欢就可以，也没有想过人本身就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很多事情到后来就变了，我们分手的时候也闹得不是很愉快，后来……我就回江临了。”

说起这些时，司柠的语气似乎很平静。

但就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她眼神虚焦在前方模糊的车流尾灯里，一眼都没有看过林应钦。

“也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所以以后别再问我了好吗？”

她终于将视线淡淡转过来，“也别告诉阿曜，没必要。”

林应钦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垂着眼点了点头。

他想，如果是他，他一定不会舍得让司柠伤心。

回到家后，司柠随便吃了几口外卖便进了房。

她觉得今天实在是疲惫又漫长，浑身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宋骞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件事，对她来说仍像是一场梦。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差点毁了她生活的人，又一次不声不响地闯了进来。

大学毕业之后，她以专业第二的毕业成绩如愿以偿进入央台工作，从江临搬到陆北。

那时，宋骞已经是央台新闻中心的采编组长，凭借着优异的外表和出色的工作能力很得台里领导的赏识，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青年才俊，前程一片光明。

组里的迎新聚餐，她因为不喜欢应酬悄悄逃到酒店外透气，结果被宋骞撞个正着。

男人面容清冷，看起来并不是很好接近，但说起话来却温柔耐心，眸子也多情。

五分钟后，他悄悄拿着她的包出来递给她，还给她叫了一辆车。

分别时，他盯着她的眼睛温声嘱咐：“到家了给我发条信息。”

司柠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为男人动心。

但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

二十二岁的她，还是会为了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时刻掉进一个男人的眸里。

她也会像其他女孩一样陷入热恋，向他撒娇，为他变得柔软，甚至憧憬过和他组成家庭。

但慢慢的，她发现宋骞这个人远不是表面上那样。

别人都说他绅士温和好说话，但私底下他偏执，占有欲强，喜欢为她安排一切。

央台一向不支持组内恋爱，因此宋骞理所当然地没有公开过他俩的关系。

起初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后来有同事察觉出端倪，宋骞却也只是笑着否认。

她是那个时候慢慢有了不安全感的，连带着身体也不敢完全交给他。

每每问起，宋骞总是说央台人际关系复杂，他不想节外生枝，这也是为了她好。

她虽然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的说服自己，但恋爱中女人总是有办法自欺欺人，最后一次次妥协下来。

她觉得，至少宋骞对她还是很好的。

有一次何文珊和唐语念去陆北玩，他还特意请假带她们去故宫逛了一天，之后又请她们吃了好几次饭。那次回江临之后，何文珊还总是时不时问起他，显然是把他当了未来女婿。

到那个时候为止，她还想过和他有长远的未来。

直到那个自称Vivian的女人找上门，当面质问她为什么要恬不知耻地缠着自己男朋友。

她后来才知道，其实宋骞和Vivian认识已经有一年了。

Vivian的父亲是商务厅的厅长，自小家境优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高中时她就一直在国外，近几年才回国，后来在一次饭局中与宋骞相识，差不多是一见钟情。

原来他并不是真的尊重她，而是他的需求早就在别人那里得到满足。

他也不是脾气越来越好，只是他心中有愧，所以会无意讨好。

他就像当初的何文珊一样，无声无息间早已背叛，却最终让对方做了坏人。

被流言包围时，司柠不是没有解释，但根本没有人相信她。

她平时除了宋骞基本不和台里其他人主动交际，本来就有些人看不惯，这样一来更是有了话柄。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台里上上下下都在传这件事，领导也找了她谈话。

她甚至都来不及和宋骞对质，只想先让他去和台里解释以保全她这份工作。

但最后呢？

宋骞跪在地上求她，求她不要闹了，求她原谅自己，求她给他的未来留一条活路。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红着眼跪在地上求她放过他。

那她的未来呢？他好像并没有想过。

就是在那一刻，她的心彻底死去了。

辞职是她主动提的，交接也只做了一周。

宋骞没有挽留她，其他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但这些她都不在意了。

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陆北的冬天太冷了。

离开陆北的那天，天上下了大雪。

她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出门打车去机场，在街边站了半个小时都没拦到一辆车。

她看到马路对面有一对情侣正在雪中拥吻，就像两年前她和宋骞那样。

她还记得，那天是陆北的初雪，宋骞特意选在那天跟她表白，问她能不能做他女朋友。

他洁净的脸庞带着暖暖笑意，唇瓣冰冷，吻却热烈。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爱着。

爱是真的。

不爱了也是真的。

他将她带出一个人的世界，又决绝地离开。

将自己重新包裹起来的那个冬夜，她一个人蹲在雪地里，哭得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