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婚约(12)

作者:江天一半

她停步,转身面向徐正则。

他看着夏矜,云淡风轻的口吻:“能够借此免掉往后长辈的唠叨与催婚,就已经是好处了。”

原来如此,夏矜了悟。

她歪了歪脑袋,笑眼弯弯:“所以难道你其实是个很听话很懂事的乖宝宝吗?就像你的名字一样。”

徐正则重新迈步,淡声道:“或许为我起这个名字时,他们的确是如此期望的。”

夏矜怔了怔。

他这句话听上去漠然极了。

他们,是指他的父母吗?

可徐正则清清冷冷的话语,仿佛只是谈起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夏矜识趣地没有追根究底。

穿过湖面上的曲桥,两人在中心的位置停下来,夏矜指了指前面,为他介绍说:“据说建造这里的时候,设计师仿照了苏式园林的风格,喏,前面那处建筑,其实就是等比挪来的拙政园中的芙蓉榭。”

湖中的荷花已经开败了,荷叶却仍郁郁葱葱的,碧色无穷。

夏矜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每次在那家里经过一番争吵,无论是否涉及她与爸爸,多少都会影响她的心情。

“要坐一会儿吗?我还不想回去。”夏矜说。

徐正则或许看出来,低声应了。

从桥上下来便看见一张长椅,不过零星落着几片叶子。

夏矜摸了摸裙子口袋,没有装纸巾。

正要作罢,徐正则却脱下了身上西装,又弯腰拂去那几片落叶,将自己的外套铺在了上面。

“现在坐吧。”

夏矜也没有推辞,坐下后,抻了抻旁边空余的地方。

“你也坐这儿吧。”

一件西装平铺开的面积,勉强能容纳两人,肩膀几乎贴在一起。

夏矜还没有挪动,徐正则便主动往另一侧坐了坐。

“夏明轩他们对你很有敌意。”徐正则突兀地开启这个话题,“以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夏矜不在意地笑着道:“小时候刚来的时候,比现在还凶呢。我记得有一次我爸妈给我买了一套换装芭比,我才玩了一次,第二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它被人用剪刀剪掉了,不只是衣服,连那只芭比人偶,也变成一块一块的了。”

察觉到徐正则的目光,夏矜又说:“不用这么看着我,虽然被剪坏了,但我爸妈当时就帮我报仇了,反正闹到最后,他们赔了我十套。”

她讲起这件事时眉眼生动,显然并没有因此受到伤害。

徐正则便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可以去寒山庄园住,不必经常回来面对他们。”

夏矜心中微微诧异,视线侧过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怎么了?”

徐正则温声问。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夏矜若有所思,“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在夏家过得好不好?”

“这算是关心吗?”徐正则的视线落在天边暮色上,“只是既然已经结婚,即使是表面上,我也应当尽一些作为另一半的义务。”

夏矜却说:“寒山庄园那么大的别墅,一套的总价应该有九位数了吧?就这样给我住,徐总,你这么做会让我感觉到有压力。茨威格《断头皇后》中的那句名言是怎么说的,‘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写好了价格。’”

夏矜对自己的想法直言不讳,又玩笑似的补充:“如果只是一两百万,我说不定能够坦然接受。”

“抱歉。”徐正则淡笑道,“是我考虑不周。”

这个人,似乎还挺好说话。

夏矜低头,脚尖在地上轻轻点着玩儿。

想了想还是开口:“其实你不用觉得需要对我履行什么义务,我们两个人之间也不必相互捆绑对方。”

徐正则没有再说什么。

“好。听你的。”

又坐了会儿,夏矜起身,站在他面前,笑容灿灿:“好了,我们回去吧?”

徐正则拎着西装起身。

刚才还比自己低好多的人,突然一下子又高出一大截。

夏矜仰着脖颈,长发被风吹乱。

头顶忽地覆过来一只手。

带着温暖的体温,轻轻地落在她发顶,揉了揉。

“如果觉得不自在,不如定一个期限,一年或者两年之后,终止这段婚姻关系,如何?”

夏矜几乎以为自己幻听。

“你说什么?”

徐正则收回手:“毕竟两家的合作关系已经建立,所以立即解除婚约有些不太可行,只能再等等。”

夏矜强忍住想要去触碰他揉过的地方的冲动。

二十岁以后,连她爸都很少摸她头了。

“你是说离婚?”

“嗯。”徐正则低声说,语调简直仿若夏矜的一位长辈,“其实你还小,的确不应该这么早就结婚。这个年纪,本就该去享受青春。”

夏矜禁不住笑出声:“喂,干嘛用这么死气沉沉的语气,仿佛你已经人到暮年了似的。”

徐正则将西装搭在臂弯,手抄进裤兜,淡笑着答:“比你还是大了不少的。”

他现在上身只有一件白衬衣,领带虽系得一丝不苟,发丝却被微风吹动。

身后正巧是一步一景的水榭楼阁,就这么长身玉立,竟让人觉得像个出尘绝艳的贵公子。

夏矜盯着他的脸出神,眼前忽地平白多出来一层朦胧滤镜。

直到徐正则伸手,指尖在她左眼的睫毛上轻轻拨了拨。

夏矜思绪回笼,眼中闪过错愕。

“有片碎花瓣。”徐正则掸掸指尖,淡黄色桂花花瓣飘落在地,“我的提议你可以考虑一下,具体的期限,由你来定。”

夏矜脑袋晕晕,只好先不经思考地点头:“好。”

两人沿着来路往回走。

徐正则像是谈起一件公事般,和夏矜说:“打算以后成立自己设计品牌的话,其实举行一次婚礼也可以。”

夏矜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示意他继续。

“如果是你我的婚礼,夏徐两家应该会宴请北城大大小小的名流,你可以穿自己亲自设计的礼服,再让人将此宣传出去。到场的嘉宾都是奢侈品牌的主要消费群体,我想会有不少人,愿意给徐家和夏家这个面子。虽然现在你只是Merveille的设计师,但也可借它的已有市场和名气,为你自身积累声誉,不失为相互成就。人们普遍具有从众心理,当某个风向标发生变化成为主流时,它的拥趸也会纷至沓来。”

徐正则语调缓慢,像一位温柔的老师:“到时候你需要最大限度地结交到场的女士,以后成立品牌,拓宽知名度时,她们会是很好的助力。”

夏矜听明白了:“你是说,把我们的婚礼变成一场巨型软广?”

徐正则道:“可以这么理解。”

“徐总。”夏矜不由道,“你是不是天生就会赚钱啊?”

她是调侃和称赞的语气,徐正则却还真的认真回答:“后天学习。”

回到夏家,徐正则跟夏国志和其他长辈辞别后,便要准备离开了。

夏矜送他出门。

到车边时,他停下脚步,掏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夏矜还以为他要做什么,没想到自己掌心的手机震动起来。

才要接,徐正则说:“这是我的号码,之后有事可以联系我。至于刚才的提议,你可以多思考一段时间,无论答应与否,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好。”夏矜低头将他的号码存进通讯录,“咦……昨天中午给我打电话的人是你?”

徐正则默认。

夏矜简要解释自己没有接电话的缘由,编辑好徐正则三个字,点了保存。

“对了,吃饭的时候,那块东坡肉最后去哪里了?”夏矜突兀地想起这件小事。

闻言,徐正则神情微滞,没想到她会提起。

“吃掉了。”他说。

“你不是不喜欢吃嘛,怎么还吃掉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

夏矜说:“我看到你望着它的时候皱眉,是我看到不喜欢的食物时忧愁表情的精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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