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84)
皇帝这话中句句敲打,他或许对赵泽瑜没有表现出的这般满意,却绝对是在支持赵泽瑜办一办这些盘踞京城、吃官家好处却逃逸税银的商贩,更是在敲打这些仗势搜刮民脂、又惦记朝廷油水的王公显贵。
群臣也只得迎合皇帝纷纷夸赞起安王的少年英才。
赵泽瑜尚且不知道皇帝拿他做筏子又在朝堂上引了诸位大人的或仇恨、或赞誉,这会儿他浑身泥灰,连脸上都一道一道的,哪怕再国色天香此刻也没什么形象了。他这会儿正指引着一群工匠将各店的二层打通,相邻处以结实的木桥连接,以作为观景台。
他粗略地算了下,纵使继续降雨,这启元街到三日后也大致能有一半是全无积水的,这一部分便正常经商摆摊即可。而另一半圣朝节期间则由长汀全部征用,用这种空中连廊保证客人能够自无水处进入店家,在二层自由选择观赏之位。
有些店家脸都黑得快能滴水了,赵泽瑜作风却强硬得很。好言好语说两遍,若是店家识敬,自然笑面相迎,和和气气,并且承诺朝廷税收减去两成;倘若扯皮耍赖,便直接强制接管。
反正赵泽瑜这两日没少打喷嚏,看来是没少招人骂。赵泽瑜抹了把脸,感觉自己嘴边的肉都麻木了。
旁边乘风一把拉住他把斗笠按在他头上,又去扒他衣服。
赵泽瑜:“……”
小兔崽子反了天了是不是?
还没等他眉毛一竖,乘风先火了:“殿下你躲什么躲?你都伤风了。”
赵泽瑜像是碰见流氓的良家女子牢牢地捂住衣服:“那你还扒我衣服,你想冻死我啊。”
乘风快被这不懂常识的玩意儿气蒙了,简直不知他在江湖上那一年自己大部分时间不在他身边这货怎么活下来的:“你都打了多少个喷嚏了,穿着湿衣服你想烧成炭吗?”
赵泽瑜一边躲乘风的咸猪爪一边嚷着:“那是你家殿下我被人骂的,才不是着凉了,你这没大没小的东西!”
乘风:“……”
被人骂难道是件很荣幸的事吗,为什么殿下你要用这种得意的口吻说出来?
大概是乘风的神情太过明显,赵泽瑜脚下一点窜上了二楼,趴在横梁上十分欠揍地摇头晃脑道:“你这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了吧,不遭人妒是庸才,像你这种平凡的人是永远都体会不到这样高处不胜寒的感觉的。”
乘风:“……”
好想殴打这个臭不要脸的主上。
乘风眼神游离,赵泽瑜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一只手支着下颌,漫不经心地道:“我劝你啊别想着跟上来,你也知道就算我让你一条腿,你都追不上我,上下这般乱窜,多有碍观瞻。”
这秦王殿下那儿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么总感觉殿下被教了这些天更加的无耻,而且是装模作样、优雅无比的无耻。
他翻了个白眼:“我求求殿下您对着这水照照您这副尊容吧,您这副模样鬼都比您好看,还要什么观瞻啊?”
赵泽瑜那边忽的没了声响,乘风抬眼再看人却不见了,他正纳闷,身后耳边却忽地传来了道阴恻恻的声音:“乘风。”
乘风心生不详,凭着本能反应撒腿就跑,赵泽瑜却一磕地面,轻巧地转了一圈便到了乘风身前,那黑一块白一块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圈白牙。
随后乘风便眼前一黑、脸上一疼、呼吸一滞——这损玩意竟然糊了他一脸泥!
这人有三岁大吗?
最初乘风只是想扒了赵泽瑜的外衣给他换一件干爽的,谁知赵泽瑜此人小事化大的本事这般了得,发展到这个地步。
顶着一脸殿下的馈赠,乘风认为君子报仇,便在当下,当即“啪”的一下单膝跪了下来,大喊道:“属下请殿下换衣。”
霎时间所有这条街上的各部官员都看了过来,赵泽瑜再想捂乘风的嘴已然来不及了。
便见乘风旁若无人、声情并茂地潸然泪下:“殿下,您纵然心中焦急也要保重玉体啊,倘若因为属下没有照顾好您让您生病了,属下百死莫赎啊。”
“还请殿下让属下为您换衣撑伞。”
赵泽瑜:“……”
这讨债东西!他赵泽瑜一世英名、风流倜傥就毁在今日了,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他不就是糊了这小子一脸泥吗?
吴尚书正过来找安王有些事便被这一嗓子惊了一下,左右看看便苦口婆心地劝道:“殿下还是换上衣物吧,这圣朝节将至,主礼官可不能出岔子。本就是工部的差错,连累殿下劳累已然十分有愧了,若是再让殿下病上一场,那老臣可就……唉!”
他都这般说了,赵泽瑜自然不好再耍性子,只得悲愤地换了下来——当真丢人至极,他一个习武之人,什么时候成了娇弱到淋场雨便得病的地步了。
他狠狠地瞪了眼撑着伞多此一举的乘风:等我回去就收拾你。
乘风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那我就告诉秦王殿下。
赵泽瑜:“……”
他这到底是培养了个侍卫还是培养了个老妈子?
总算多天降雨后,老天也动了恻隐之心,虽然仍旧日日下雨,总归不是淫雨霏霏不见天光了。
赵泽瑜骑着马带着少礼官出城迎接使臣时甚至还略有日光透了下来。
少礼官不比主礼官要求良多,选拔准则唯有容貌礼仪,因而大多是十八岁左右的人,也较为活泛,其中一个最小的道:“殿下当真有福气,连老天都向着殿下呢。”
赵泽瑜与他们相处几日,也并非全然陌生,闻言笑了下道:“子言,你这不就胡说了,前几日老天淋了本王多少雨,可没见老天留手,废了本王多少件衣衫。想必这会儿便是照拂大启,让大启官服免于受难,本王可不敢想这等好事,只盼着以后有差事时老天能收了神通。”
后面几人都忍不住微微乐了起来,没办法,赵泽瑜比他们都小了近四岁,很难不下意识地照拂他。
唯有那方才说话名为“子言”之人旁边的一人拐了下他,对他皱了皱眉,示意他方才说话不当心。
“连老天都向着殿下”,这话对皇室之人是能乱说的吗?
不过也不知这位殿下是无意还是敏锐,十分自然地盖了过去。
正说话间,远处有旗帜沙尘,隐隐能看到人影,赵泽瑜打了个手势,几人瞬间端正无比地坐好了。
第一队使臣入京,自此便宣告了本次圣朝节的开端。
早在入大启之时,各国使臣便已然由朝廷派遣金吾卫一路护送,每日抵达的使臣在城外驿馆先行修整,分别于巳时与申时入城。
赵泽瑜拱手见礼:“大启主礼官赵泽瑜奉皇命在此代我大启陛下迎接诸国使臣,诸位远路而来、长途跋涉,请随本官入城,修整后再行觐见我朝陛下。”
一路行进,后面八人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样,肩背笔直,丝毫不敢有一丝一毫超出礼仪之处。毕竟都只是十八岁的少年,头一次见到这般多的外国使臣,虽向来以天/朝上国自居,但真到此时还是十分紧张。
倒是赵泽瑜,在他哥与老师面前没少叫苦连天,日日嚷着又累又烦,到了此时反倒是最平常的一个,见着这些使臣浑似平日在集市见到许多百姓一般,心中毫无波澜。
大抵是他见着皇帝都毫无敬畏,更别提什么使臣了。
由于工部一早便清理了启元街上残留的障碍之物,且将水中污秽尽力吸附出去,赵泽瑜向下看去,这水也算得上较为清澈,并不会造因视线不清造成马车颠簸。
路过街口之时,在两边好奇观望的人群中,赵泽瑜看到了便服的吴之章与白笙,说不上多么欣喜,却是长长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