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74)
赵泽瑜总觉得他哥和他老师一定有什么背着他的小秘密,然而料想他哥不想说的问也问不出什么,遂只好悄咪咪地瞪了他哥一下,自己缩回去生闷气去了。
任老住的这地方,好是好,却也是真偏僻,赵泽瑜觉得每次坐马车来这儿骨头都散架了。
任老这一回却是没料到他们俩过来,想了一下才道:“是圣朝节的事情?”
赵泽瑜一脸佩服:“老师英明。”
灵活地躲开了一个水瓢,赵泽瑜走位妖娆地鬼哭狼嚎:“老师您打我做什么?”
任老吹起了一撇小胡子,认为这孩子油嘴滑舌地拍马屁,实在是该打。
赵泽瑜好似知道他想什么似的,嘴里喊冤:“老师一生传奇,在小瑜心中老师当然是英明的,实话实说也要挨揍吗?老师您可就我一个徒弟,打坏了您不心疼吗?”
任老睨了这小子好一会儿,不得不承认比起家中那些一见到他便战战兢兢明显是被父母叮嘱过要好好讨好他的那些年轻一辈,这小子是嘴真甜,就算看出他刻意说好话也不让人厌烦,反而叫人心中舒坦。
人老了,年少时再多波澜壮阔也都是过去了,身边没个知心的小辈也总还是会寂寞的。
可见眼缘一事,着实是十分看个人心思的一件事。
“行了,别在这儿唬我老头子了,今岁北原变为北燕,新国君上位,有些变更也属正常。圣朝节陛下是对他们有什么特殊安排吗?”
一说起这个,赵泽瑜脸便登时苦了起来,一直袖手在一旁笑呵呵看热闹的赵泽瑾才道:“北燕前几日已然递了国书来,称今岁圣朝节会遣使者到来。没什么大不同的。今日来此是因为小瑜,”他顿了顿,尽量没让自己露出什么太过杂糅的神情,“陛下令小瑜为主礼官。”
任老听了这话,先是将正在可怜兮兮地散发怨念的赵泽瑜从上到下看了一圈,半响才嫌弃道:“怎么,老夫数年不大见京中子弟,如今的年轻人都这般不成器了吗?”
赵泽瑜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的容貌受到了侮辱:“好歹我也是玉树临风,老师您可不能平白辱我相貌?”
便见任老打量了他一眼,嗤笑了一下:“嘴上没毛的半大小子,浑身骨头都没二两,上场同人家北原武人一比搞不好才到人家腰,皇帝是朝中实在无人了才把你安排上去的?”
赵泽瑜先是被任老嘲笑容貌,又被他鄙视身高,异常悲愤,再顾不得装可怜撒娇,叫道:“我只是还没有长成,我不矮!”
旋即便跑到菜园子中,给他老师和哥留了一个写着“我很生气,快来哄我”的背影,长蘑菇去了。
赵泽瑾笑着和任老对视了一眼,心悦诚服地拜了一下:“任老这一手激将法,果真有用。”
也是有意逗逗小瑜,赵泽瑾没去管闹脾气的赵泽瑜,和任老一同进了屋子:“小瑜他自小比较艰难,因而处处总多了几分计算,却少了几分自信与勇气,我身为兄长,如何夸他他也只当‘吾兄之美我者,私我也’,还是任老有办法。”
任老却没接他这话,方才轻松的神情荡然无存,“我方才说的话却也有一半是真的,历次圣朝节,主礼官大多及冠,最年少也不过是十岁有八,就连你这个最为夺目的秦王殿下也是十九岁那年任主礼官。”
“小瑜他本就非魁梧身形,一看便知是少年,若是北燕武人前来,首先在骑射上小瑜便吃了极大的亏。”
他略带探究地看着赵泽瑾:“我看你并不意外,皇帝这般做必定事出有因,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小瑜:每天起床第一句,先说皇帝神经病,天天变样折腾人,害我日日难悠闲。
第57章 我哥是个大忽悠
赵泽瑾自从前世归来或者说有了前世的记忆以来, 除了重新部署外在确认皇帝也有前世记忆后更是一直在琢磨皇帝的心思。
他自己做皇帝的时候其实并不是太如意,旁人看那个位置千好万好,可随心所欲、享无尽权欲, 可等到真正坐上那个位置才能体会何为孤家寡人。
他是万民之主, 每一个百姓的每一个祈盼都如同丝线一般绑缚着他的手脚, 叫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众臣争辩、各方制衡、勾心斗角、利益纠葛, 无不让他感觉自己的志气在被一丝丝消磨,可偏偏所有人都能够撂挑子不干, 唯有皇帝这个位子一天都不得清闲。
更何况每每他想起这龙椅下埋着谁的尸骨, 便愈发如坐针毡, 却不敢辜负那人乃至所有人的信任,只好将所有的疲惫化作殚精竭虑、励精图治,而作为赵泽瑾本人的喜怒哀乐却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
平心而论,到知天命之年时他每每想要退位, 可又顾虑着小儿子还尚且年少,不忍让他早早被烙上皇帝这孤家寡人的命数, 失去了作为人的自由,故而还是等到小儿子大了些才卸下了这身枷锁。
他自己当皇帝当得颇为束缚,却不敢推己及人,尤其是他这位权力欲望旺盛的父皇。
他试着以他这位父皇的角度来看, 直将自己看出了一身冷汗。
做过皇帝的人毕竟有颇为敏感的直觉, 赵泽瑾试想着自己若是赵赢, 将自己的皇权放在至高无上的地位, 却被自己的儿子生生算计了十数年,被逼迫着按照小瑜的算计按部就班地走向既定的结局,猛地被那幽微的杀意惊得浑身汗毛直竖。
赵泽瑾无论是行军还是治国时都曾设想过若自己是对手,会如何谋局, 以此来调整自己的计划,可从未有一次让他如此后背发凉。
而这一次的差别在于因为入局者是小瑜,他不敢轻视。毕竟他是陛下带大的,又有血缘这层奇妙的关系在,想要设身处地地考虑自己是陛下虽然有些困难却并非做不到。
那层时刻存在的幽微的杀意几乎如醍醐灌顶,让赵泽瑾瞬间明白了皇帝对小瑜反复无常的态度是从何而来。
赵泽瑜毕竟是赵赢的儿子,哪怕再如何算计只要不曾谋反皇帝便不会动他。可是作为一个帝王,赵泽瑜算计得越成功,皇帝便会越心惊,哪怕试探出小瑜没有记忆也会时时刻刻心中生疑。
一个帝王想要坐好江山,需要有必要的敏感度,这个度十分难以把握。敏感度太低便是放任那等野心蓬勃之辈作乱,动摇江山根基、民生之本;敏感度太高便是疑心病作祟,屠戮功臣、凉薄狠辣、自毁长城。
人人都有疑心,而这疑心放在帝王身上往往会被无限放大以致倒转乾坤、生灵涂炭。赵赢这皇帝做得没有多出色,必得的疑心病倒是不仅没落下反而变本加厉。
他看着赵泽瑜天真懵懂,在压下心中疑惑时脑海中也必定时时浮现上一世这个儿子手腕超绝、面无表情地将所有人包括自己算计在内的事情,如鲠在喉、如坐针毡,将人放在眼皮子下看着时时试探。
这一次便是皇帝的试探。
小瑜若是一味藏拙,见识过他手段能为的陛下必定生疑;可若是他并不太过遮掩,以小瑜的能力,用不了多久便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难免又会叫皇帝的戒备深重一层,杀机更深一分。
这般一向,赵泽瑾简直想现在便……
他心中思绪纷杂,面对着任老的疑问却只处变不惊:“任老,六合之外,圣人不言。帝心难测,并非你我可以置喙。小瑜既然已经当了这个主礼官,再去纠结原因又有何益处。”
任老哪是他三言两语便能糊弄过去的:“‘子不语怪力乱神’,秦王殿下,我老子虽然岁数大了,却还不糊涂,所谓六合之外,你难不成还想糊弄我老头子这世上有神鬼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