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39)
赵泽瑾却淡然道:“如今我注定难逃一死,一个以谋逆罪论处的皇子,他们有何不敢的?不过是正常的心思罢了,都没什么。”
没什么?
“赵泽瑜”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嗓音中似乎藏着地狱幽冥中沾染着无数怨戾的鬼怪:“有朝一日,我定要只手遮天,屠尽赵泽恒与陈肃满门,我要这世间知晓秦王的冤屈,我要千秋万载赵泽恒与陈肃都被钉在耻辱与罪孽之中!”
赵泽瑾一惊,急得语速都快了几分,牵着他身上脏腑痛极,可这些都比不上他在赵泽瑜眼中看到的那不详的深沉。
他将声音放得更温柔了些,生怕刺激到赵泽瑜:“你听我说,小瑜,我到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恨意了,我知道你做得很好。”
“你已经把韫儿保住了,有你当她的父亲,哥很放心。哥江湖上的朋友会把曦儿也救走,那样陛下必然震怒,哥还要拜托你在这段时间稳住陛下,不要牵连到韫儿,哥知道很不容易,你也会受些委屈,但你答应哥好不好?”
“赵泽瑜”立刻道:“哥,你跟着他们一起走。”
赵泽瑾摇了摇头:“只要我伏诛,曦儿就算被救走陛下也不会太在意,说不得过了几年便也可以隐姓埋名安然一生。但若是我走了,接下来便是全境的通缉,我们谁都逃不掉,韫儿也是保不住的。”
“赵泽瑜”嘴唇颤抖,脑中飞速转着,他像是个饿了三天才看到食物的饿鬼,贪婪得不肯放过一丝希望:“我可以,我可以……一定有办法的。”
赵泽瑾只是哀伤又怜爱地看着赵泽瑜:“哥现在只想你们都好好的,哥曾经有许多愿望。当时哥希望日后四海升平、百姓富足,人人安居乐业,不受战事侵扰;哥想去海外看看,亲自丈量一番这天地之广;哥还想游历后回来,看你大婚生子,和曦儿、韫儿还有你们一家一起有说有笑。”
他灰败的脸上此时莫名现出一点红意,似乎那样的美好已然实现了一样。
半响,他才继续说道:“可是现在哥要先走一步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愿望……也就算了。哥现在真的只有你们平安康健、喜乐一生的愿望了。还有,哥行刑的那天,你不要去看,可以吗?”
“赵泽瑜”眼中的光暗了下去,半响,他端端正正地跪好,对着赵泽瑾叩首三次,似是一夜之间被风霜洗礼,兄长的三个愿望一字一句将他从一个少年凿成了一个执念凝成的人偶:“好,我答应。”
“赵泽瑜在此拜别兄长,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赵泽瑜在自己的壳子里无人问津地打过闹过,终于明白了这梦境他干预不了。他是个过早经历过深宫冷眼的人,偏生又在兄长桃源似的教养下活了十载,每天最大的事便是怎样把自己伪装成一朵娇娇弱弱的小白花,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兄长的怜惜。
可如今倒在梦中先一步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回顾前尘,方才觉出自己一事无成的懦弱。兄长纵然是定海神针,可他也终归是人而不是不会受伤的神。
被奉上神座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终将被这些奉他为神的人宰杀在祭坛之前。
有朝一日,有朝一日。
可他不想要有朝一日,他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要只手遮天。
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
“殿下!”
赵泽瑜被这一声断喝骤然拉回了尘世间,几乎满是血色的眼睛将乘风都骇得后退了一步,担心他家殿下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
“殿下,我是乘风啊。”
赵泽瑜无意识地道:“乘风,乘风,对,快,我要去诏狱。”
乘风被他家殿下的抽风惊到了,看了眼天色,艰难地道:“殿下,您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赵泽瑜毫无所觉,只穿着一身中衣便要下地,嘴里念叨着:“我要去诏狱。”
眼看着他未着足衣光脚就要往地上踩,乘风无法,伸手去拦他,孰料赵泽瑜猛然抬头,眼中竟有凶光:“你敢拦我?”
还未反应过来,乘风便觉眼前一花,赵泽瑜身形一闪便到了他背后,乘风只觉手腕一痛,便被赵泽瑜将手别到了身后,瞧这力道竟是几乎要废了他的手一样。
乘风骇然,慌乱之下看到了一旁桌子上的水,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另一只未被钳制的手端起那水,径直向背后泼去:“殿下,醒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小伙伴的 10瓶营养液,又是小天使大方投喂,作者在此来一首《感恩的心》
第32章 卢云帆遇刺
赵泽瑜的动作忽然停止了,乘风举棋不定,好一会儿后面的人才如梦方醒,一眼看到这姿势,急忙松开了乘风,手足无措地道:“乘风,你怎么样?”
看样子是恢复正常了,乘风总算把心放到腹中,慢慢地活动着自己这大难不死的手。
赵泽瑜在一旁紧紧盯着,一副想上手却不敢的样子。
赵泽瑜越大身上的混账属性就愈发突飞猛进,想在这混蛋主上这里听到句不糊弄人的话基本等同于白日做梦。
冷不防看见他现在这局促的模样,乘风面上不显,心中却像长工一日翻身做主似的,说不出的兴奋。
乘风握着手腕,一副要残了的模样,泫然欲泣:“殿下,今后乘风怕是不能保护您了,您定要珍重自身啊。”
赵泽瑜听着听着,脸上逐渐转为面无表情,“呵”了一声,便去看乘风的手腕。
幸亏赵泽瑜现在体内经脉破损,乘风的手腕只是红了一些,连扭伤的程度都没达到。
赵泽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乘风:“怎么,不想保护我了?想去三哥那里了?”
乘风没料到他家殿下肚量跟岁数反着长,一句无心之言倒让赵泽瑜这呷酸呷得余韵悠长,哭笑不得:“属下只是随口一说,殿下莫不是同那些深宫妇人学得小肚鸡肠了?”
“乘风,”赵泽瑜笑得十分和善体贴。“去院子里扎六个时辰马步。”
乘风:“……”
殿下您知道您这叫做恼羞成怒吗?
翻了个白眼,乘风转头向外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不许趁我不在的时候违背医嘱。”
赵泽瑜只觉此人年纪不大却生了一张碎催的嘴,实在是烦人得很,敷衍地“嗯嗯嗯”了几声赶紧打发走了。
待乘风出了门,才反应过来,让赵泽瑜这岔一打,都忘记问他到底做了什么梦了,只觉火冒三丈。
这点心眼都跟他使了,他家殿下怎么这么有能耐呢?
赵泽瑜确实有意把乘风支出去。乘风刚出门,赵泽瑜便一手捂住了额头,整个人顺着床榻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地上。
从梦中醒来,那样的绝望虽对他还有些影响,但也到底被现实冲散了些许,虽然还是十分真实,历历在目,却不足以扰乱他对现实的记忆。
在方才的那个梦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量比现在高上许多,而且兄长的长女是三岁那么就意味着他那时应当十八岁左右。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还有时间。
他尽力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在这种生死关头,焦虑是最没用的一种情绪,可是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这记忆太过沉重,他的大脑过载,疼得像是无数根寸长的针在里面搅得翻天覆地一样。
幸亏把乘风弄出去了,不然这几日还不得被他唠叨死。
直到晨曦初现,赵泽瑜的头痛才好了些,重新爬回了床上,沉沉睡去。
当然因为他在地上只着中衣坐了近两个时辰的作死行为,下人一进房间送饭便察觉到了此人烧得人事不省,乘风那六个时辰的罚扎马步到底省在了兵荒马乱的请御医之中。
长新宫中乱作一团,而在这短短的一日之内朝中风云突变。
皇帝急匆匆步入勤政殿,冯青在一旁候命,太医刚要转过身来行礼,皇帝便道:“不必了,卢爱卿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