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289)
苓韫一见他倒是格外开心,活蹦乱跳地就过来抱住了他的腿,脆生生地道:“小皇叔。”
小姑娘实在是无比可爱,左右兄长和嫂嫂还没醒,赵泽瑜也暂时平心静气,将折子放到院子中的石桌上,抱起了韫儿。
赵苓韫没错过他的举动,自然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折子让父亲匆匆忙忙地来找父皇,便左扭一下右扭一下。
赵泽瑜不敢使劲,怕伤着韫儿,便只能坐下用双腿给韫儿一个支撑。
赵苓韫便一巴掌拍开了折子,迅速捕捉到了登基大典和四月初五,苓韫自然知道她父皇是怎么想的。
前世那些都是不能公之于众的,赵泽瑜为着河山、为这天下所背负的、所承担的那些却是无人知晓。
赵泽瑾没办法告诉其他人他的弟弟为这江山如何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没办法也不想叫他们看赵泽瑜为此染上的满身霜寒与经年伤疤,可走到今日这一步,这样已然可以预见今后盛况的大启又何尝不是处处凝结着赵泽瑜的心血?
用赵泽瑜的生辰作为大启新一任皇帝的大殿之日、这崭新时代的起始理所应当,只是也只能用这样一个隐秘而只有他们几人知晓的日子了,否则那些顽固不化的大臣们还不得集体上书称妖弟祸国?
再者,父亲他真正承认的也只有四月初五这一日。
赵苓韫想了想也觉得没有比这更妥当的做法了,只是父亲这般着急地拿着这折子过来,莫非……
父亲不同意?
从上一世被赵泽瑜骗惨了之后韫儿姑娘便对她这个骗人的父亲咬牙切齿,自也是将他说过的话和在父皇和母后追忆父亲时偷听到的事反反复复在心中琢磨了个遍,不说自己是这世界上最了解父亲的也起码排在前三。
因而韫儿公主略想了下便知赵泽瑜又犯病了,在心中冷笑一声,心道等她突袭让父亲大吃一惊后如何同他算账,这时候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为她父皇分个忧。
免得她父皇被父亲气死。
作为一个快意江湖、“横行霸道”的侠女,赵苓韫叹了口气,深感自己今生装傻卖痴之不易,咬牙拍着巴掌:“大典,四月初五,”她像是幼儿指着认识的字那样慢慢且认真地念完了,转过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心地搂上了赵泽瑜的脖子,“小皇叔,生辰。”
赵泽瑜接住小姑娘柔弱无骨的身体,胳膊却僵在原地,以苓韫看来倒像是手足无措,轻声道:“韫儿,你知道……我的生辰?”
第213章 顺毛
这不确定的语气是个什么态度嘛?难不成在父亲眼里她就这么没心没肺吗?
虽然赵苓韫自己也知道赵泽瑜的看法才是正确的, 一个五岁的孩子对生辰这件事可能都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更别提记住日子了。
可她还是莫名的委屈,就仿佛自己的深情厚谊被拒之门外后某人又似乎表现得受宠若惊一样。
可上一世明明是你先不要我们了呀。
然而现在院里这么多人, 不是表明身份外加兴师问罪, 更别提她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父亲有没有前世记忆。
还得接着演傻子。
苓韫生无可恋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头, 尽心尽力地自豪地点头数数:“嗯!父皇、母后、小皇叔、弟弟, 韫儿都知道。”
她心中一片不忍直视,但还是忍着自己内心那种无比的想刨个洞把自己埋了的羞耻说完了, 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自己亲手创造自己的尴尬场面。
赵泽瑜一时怔愣以至于赵泽瑾说话时他才反应过来。
“我们韫儿真棒!”赵泽瑾走过来在闺女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丝毫没发现自家女儿脸上写着“你不要过来啊”, 反而越看越喜欢,差点给苓韫涂了满脸口水,终于被韫儿嫌弃地扒到了一边。
虽然看到小瑜过来赵泽瑾想起自己方才糊弄弟弟的事有点心虚,但一听韫儿磕磕巴巴地念了这折子的只言片语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赵泽瑾现在一点也不心虚, 甚至想去请个家法教训一顿弟弟。
然而,最是公正的宴安帝是要依率行事、决不可靠猜测臆想断案的, 因而赵泽瑾决定再给弟弟一次机会:“小瑜,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只见赵泽瑜犹豫再三还是将那个折子双手递给赵泽瑾:“兄长,我觉得登基大典定在这一日有些不妥。”
赵苓韫发誓她听到了父皇的指关节嘎嘣响了一声。
今日阴云密布,今日电闪雷鸣, 苓韫一方面不由得和她父皇一样火气上涌一方面心中却十分爽地等着看父皇收拾父亲的好戏了。
却听赵泽瑾忽然问道:“你在同我以臣子还是弟弟的身份说话?”
赵泽瑜不瞎, 当然能看出他哥的脸色, 也有点发憷, 可说到底他还是不大敢。
他现在的生活便已然很好了,登基大典和他联系在一起的话,分量实在是太重了,他消受不起。
正是因为曾经离这个位置太近了, 而且又见识过那么多帝王,赵泽瑜对帝王了解无比深刻,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允许自己为帝的一生有别人染指的。
这关系的维持需得有来有往,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哪怕兄长现在对他这般宠信,连折子都不忌讳他来批,可若是他一味的刁蛮任性、恃宠而骄,终有一日会耗尽所有的情分的。
这并非是生分,而是所有的感情都是需要双方共同维护与付出的,父母子女之间尚且如此。赵泽瑜承认自己不敢安心地受了这份巨大的恩典,这也是为了杜绝日后可能同兄长生出嫌隙之处。
想一想,倘若将来有一日兄长回过神来,一想起自己的帝王之路就会想起登基大典联系着的赵泽瑜,心中便有些许烦躁,这烦躁累积得多了,这情分自然就被消磨了,他没必要冒这个险。
他深吸一口气,在赵泽瑾黑云压顶的脸色中道:“此事不妥,臣请陛下三思。”
赵苓韫悄悄抱起弟弟跑了。
赵泽瑾站在门口,神色莫测地盯着躬身行礼的赵泽瑜。
从一个熟读史书之人的视角来看,赵泽瑜的选择无疑是极为正确的。不说帝王,便是普通人谁又不是人心易变?
昔日山盟海誓,十年后便能三妻四妾;昔日父子天伦,来日便能为着几两薄银暗下毒手;昔日知己之交,日后也能为着功名利禄反目成仇。
这世上亘古不变的或许只有死亡,人命微贱,可即便如此也比情分二字贵上一二分,而琉璃易碎,倒是也比情分坚硬些许。
这三世见识过多少世事变迁,赵泽瑜保有着最初那至纯的心思,可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将世间之事看在眼中、小心翼翼不敢有过多期待?
历经世间炼狱、自愿为一束光却不敢相信人间火狱中有任何一盏不灭之光。
到了赵泽瑾与赵泽瑜这种阅历,他们谁都不会天真地相信这世上有永恒的情义,御下之术必得恩威并施,只是家人却是不同的。
赵泽瑾虽是对赵泽瑜的诚惶诚恐心中有些许的酸涩,归根结底小瑜还是不敢信帝王之情的长久;可另一方面,无论是作为皇帝还是兄长赵泽瑾却也不能不赞赏赵泽瑜的做法,为帝者最忌臣下恃宠而骄、目无法纪、动摇国本,而为兄,他也很欣慰小瑜终归有自己的判断,懂得去保护自己与维系情分。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他是皇帝,他说了算。这江山中有小瑜无数的心血,他是这三世以来每一世国泰民安的奠基者,不过是以他的生辰为新一代的起始罢了,他担得起这份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