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264)
到现在定北军还能打得下去倒也几乎全是赵泽瑾寸土不让吵出来的还有陆尚书省出来要出来的。
反正这两年皇帝一觉得大启太穷、国库没钱的时候赵泽瑾便会找个地方收拾一批贪官,用钱堵了皇帝的嘴,他一时也没办法削减定北军的军费,毕竟作为一个“明君”,在国库充足的情况下正打着仗却缩减军费都是不能干的事。
然而这表面的平衡下自有一番涌动,皇帝没注意到、但陈肃和赵泽瑾都心知肚明。
赵泽瑾每次查办官员后都会整顿一番吏治,这般下来几乎已然在某些地方达到了水至清的地步。
圣贤书上都说无私为民,可毕竟几乎没有人当真是圣人,做官为的是钱财声名,不是守着那可怜的几钱俸禄过清贫的生活为他人谋事的。
可一旦做些往日官场上默认的敛财之事,下一次太子的剑说不准砍得便是他们的脑袋了。
可由奢入俭难哪,看惯了别人家财万贯,也过惯了从前朱门酒肉臭的生活,又如何能够习惯吃糠咽菜——虽说这“糠”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无比精细的吃食了。
于是能攀得上关系的人自然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充盈自己的金库了。
而这一天,赵泽瑾觉得时机到了,于是托言官之口,这一种方式大喇喇地便现于人前了。
这竟是一个几乎席卷整个官场的案子。
大启虽是推行科举制,但其实整个官场上科举出身的人最多也不过三成,剩下的大多出身官宦世家,而还有一些则是可通过朝廷的合法渠道捐官买官。
另,若是有四品官以上的举荐人担保,而在入官场后第一年的考核亦是能够达到良好的评级,该人便可以正式担任此官,否则便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
只不过哪怕科举出身的官员也大多都是合格,要达到良好实属困难,故而并无几人尝试此等做法。
可如今卖官鬻爵的被太子严禁,其他财路也被一一堵死,越来越多的目光便被投到了这一项条例上了。
大人们都是要锦衣玉食的,太子这种严苛的吏治将各地官员的源给闭了,那么这些与他们有着盘根错节联系的京官或者地方上的大官也收不到底下官员的孝敬了,自然是要琢磨别的办法的。
原先困难的路,当众人都走这条路,便也就不困难了。
民间的富商从来就不缺想要花钱买官的,从前商人地位低,巴巴的送上去各位大人也不愿看一眼,可现在倒是双方一拍即合。
只要在举荐人那一栏署上自己的名字,便可得到富商的一笔钱财,若是买通朝廷考绩的官员,那么更是有数倍的钱财。
寻常官员没人会对钱不动心的,如若有,那只是因为钱不够多。当面对成千上万笔只需要动笔评个良便能得到的钱财,又有几个监察御史会不动心呢?
于是短短两年间这等现象已然泛滥,将朝中无数重臣世家都卷入其中。
赵泽瑾写完一幅字,将笔放下,长舒了一口气:“是时候收网了。”
作为一个皇帝,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没有比他更懂的了。这世间大多数时候都不能仅凭是非黑白四字行事。
譬如说一个会贪二分利但将事情办到八/九分的官员和一个两袖清风却只能将事情办到五分的官员,赵泽瑾自然是会选择前者。
既然事情做到了,赵泽瑾不介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有能之人获些利。
但一个人的胃口不能太大也不能太贪得无厌。赵泽瑾虽严整了吏治却也并未紧缩到太过分的地步,实在是没有将他们逼到到枉顾法度考绩造假的地步。
可这朝堂之中竟然还是有这样庞大数目的大臣牵扯了进来,可见朝廷之中都是养了一群什么酒囊饭袋。
赵泽瑾冷笑了一声,有道是上行下效,皇帝自身便是德行不彰,办事该雷厉风行时左顾右盼、该和缓松弛时糊涂专横,才让这些人这般有恃无恐,认定法不责众。
可他偏要责众,不掀起一片风浪来又怎能让某些人破釜沉舟呢?
才入春,寒意还是往人骨子里钻,东宫烧的是上好的炭火,并无丝毫烟味。太子写了一下午放在外面乃是为万千学子追捧的字毫不心疼地扔向炭盆。
那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带着说不出的锋锐与浩渺之意,不像是一个太子,倒像是一个将帅的字,或者说,想得更大胆些,是一个野心无限的帝王的字。
火苗渐渐将字迹吞没,也将那“斗转星移”四字吞噬,一切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可有什么已然在悄然酝酿之中了。
第二日,举报当朝吏部侍郎收取贿赂并窜通考核的官员祸乱朝廷官员评定法度的奏折便递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大怒,令详查,三日内竟查出此案几乎牵连全境,朝中更是有三成官员陷入其中,吏部四品以上官员全部覆没,便是下级小官也难免牵涉其中。
一时哗然。
这俨然是另一种舞弊。
仅仅是京城周边的紧急检查,便足足有一成的商贾出身的新官是靠这个渠道坐稳了官位。寻常人寒窗苦读十年都未必能考取功名,上百年朝中都不曾改过的对商人的鄙视,竟然仅仅靠着赵泽瑾几次轻描淡写的对官场的清理和把控完成了。
别看这仅仅是一成的官位,看似不多,可一年中告老还乡的官员又有多少,哪里有那么多空位给他们?
既然没有,又不能凭空造出来,这些空出的官位是如何得来的可想而知。
人为财死,这些平日鼻孔朝天的世家权贵们便这般简单地同这些下三滥的商贾们踏在了同一条船上,牢牢地把控着可能上报给皇帝的各种渠道。
可惜,有一双一直盯着他们行差踏错的眼睛。
就这样,这些依然被赵泽瑾放过几次血的世家们终于在这次浩劫中被赵泽瑾架在了油锅上,这是要炖肉挖骨、彻底断了他们的根基了。
如今烈火烹油的世家基本上都有那么一两个在朝中掌实权,他们中有的主导了这聪明的开源之法赚得盆满钵满,早就陷入其中;有的自己已然足够呼风唤雨,还不至于靠这些带着铜臭味的商贾维持花销与体面,对于他们来说,便是将家族中参与这等事的不肖子弟交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惜不肖子弟自有心疼他们的长辈对着这掌实权之人施压,当家的纵然对着他们再不齿,总不能将老子族老一并扔出去自生自灭,一身“浩然正气”只好被逼着一起同流合污。
可见世家子凭着家族封侯拜相,到最后也必然成为家族的傀儡,“浩然正气”也只能穿肠过一过便罢。
每天都在有不同的世家被牵连进来,再如何迟钝,不过第三日作为老对手他们便也能反应过来这是太子搞出的鬼,于是便义无反顾地也将太子拖了下来。
若是这大多数人都被逼得开始违背法度,那么造成他们这般做的原因是否也应该被废除?
毕竟若是合理的话,怎么造成这般混乱的局面?
那么这局面是如何造成的?还不是太子他倒行逆施,残忍暴戾,非要断了朝中官员的生路。
随着越来越多世家被牵连进来,诸位大人们便也顾不得脸面,如同豺狼一般一人一口也要将赵泽瑾撕下一块肉来,朝堂几乎掐成了战场一般,彼此之间见着恨不得将对方凌迟三天三夜。
赵泽瑾便仿佛被口诛笔伐的不是自己一般,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些位狗急跳墙的大人们一个个瘦弱的文官竟在此时几乎有了武将的魄力,心中一片冷然:昔年边关被北燕一夜之间连破数城,都不曾见这些大人们像如今这般有魄力,当日若不是小瑜挺身而出恐怕迁都这事都该提上朝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