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252)
此事一出,大年夜的,皇帝刚刚要和皇后睡下,听闻来报当即变了神色,径直将皇后从床上拖了下来,不顾皇后只着中衣便叫禁卫军将她拖去了门外跪着。
而赵泽瑜作为此事中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竟是丝毫没有平日张扬锋锐的模样,双目看着前方,眼神又像是很空的样子。
那几个刺客的尸体被拖了进来,想也知道没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皇帝却也不傻,将禁卫军统领叫了过来,问责其守卫擅离职守之事。
查来查去,自然是查到了皇后头上。而后,皇帝先将这本该巡逻却并未巡逻的两个禁卫小队首领处斩,其余杖责一百,又将禁卫军首领杖二十。
到了皇后这里,皇帝沉吟了下,问道:“泽瑜,这毒妇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赵泽瑜眼神却有些涣散,皇帝叫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也只是道:“父皇决定吧。”
皇帝有些奇怪,若按照寻常,赵泽瑜必定要将这母子撕下好大一块肉来,毕竟这几个刺客,皇后一个深宫禁足刚被放出的妇人如何能找到,这其中说没有赵泽恒的手笔皇帝自己都不信,可赵泽瑜却轻飘飘放过了。
赵泽瑜却也并未管皇帝如何狐疑,径直道:“有些累了,儿臣告退。”
将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人与事撇下,赵泽瑜知道他的时间到了。
先前到底是有些沉溺其中了,总想着能再多留些时候,这噬骨却是敲醒他了。上一世那让他到现在都还能感受到余威的痛楚,他确实不想再尝一遍了,他和自己没仇。
他向边关发了封信,又呈上了个奏折将赵泽恒当初与北原勾结的罪行揭露。
当天,赵泽瑜便听说皇帝病了,想来可能是急火攻心给气得,不过与他无关。
只是没想到病情好些了后皇帝却是叫了他去。出乎意料,皇帝竟然在这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想起了前世的事,倒也正好。
皇帝到了现在还在费劲心思地将恶毒的话语戳进他的心口,还在各种威胁恐吓于他,想要看他惊惧失色的模样。
赵泽瑜冷眼旁观,只觉有些好笑,也觉得这个皇帝竟是如此可怜,可怜到身为一国之君毫无气度、蝇营狗苟,被他冒犯到了天子之威便跳着脚地试图用各种方式让他惊恐怖惧,看自己的每个儿子都像是仇人,到现在可能也便是只有兄长还能对他有那么一丝父子之情吧。
至于说什么将他的罪行尽数告知兄长,那也随便罢,他两世以来,一世亲手覆灭母国,一世残忍滥杀,虽是为盛世之基,于心无愧,可谓这些罪行偿命却也不冤,人死不过是一捧灰,还在乎什么身前身后名?
皇帝着实是小看他了。
这国泰民安与这罪不容诛,他赵泽瑜何时不能同担?而将来这盛世之下,却也没有人有资格审判于他。
在边关的消息抵达后,赵泽瑜整军出发前,却是又见到了兄长。
往日无论是赵泽瑜还是赵泽瑾领兵上前线,两人都不会特意相见,可不知为何,此次赵泽瑾却是无端有些不安,虽觉得北原已然大伤元气这般忧虑十分没有必要,却还是来了。
他们二人实在是疏离了太多年,并无什么话可说,赵泽瑾素日谈笑风生却也只能说出一句干巴巴的“你要好好的”。
他离去时赵泽瑜叫住了他:“兄长。”
赵泽瑾立刻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到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个称呼他已然十多年没有听到了。
赵泽瑜端正地拱手道:“愿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这便是诀别了。
北原那边新派过来一个叫做霍鲁的人接替阿若那,他的功夫确然已近乎宗师级别,不过这和带兵却不是一回事,不过两个月赵泽瑜便清剿了数万的北原军,步步紧逼直到北原的朔城。
而朔城这一战赵泽瑜以己身为饵果然吸引了北原的主力,被定北军包了饺子。赵泽瑜却和霍鲁且战且退,正巧落到了悬崖边上。
不过一会儿,赵泽瑜便看到了有个暗影远远地跟了上来,皇帝倒还真是记得找个人想将他的尸骨带回去鞭尸啊。
他忽而便想食了那个什么将遗体交给皇帝随便他祸害的言。
他说这话时其实是考虑到了噬骨之下,他的尸骨只要被触碰便会化为飞灰,所以这话说了便也和没说差不多。
可他现在却是连碰都不想被皇帝的人碰了,皇帝不配,他赵泽瑜嫌脏。
正巧悬崖在侧,这岂不是天时地利?
在落下悬崖时,赵泽瑜能够感受到料峭的山风在耳边呼啸之感,恍惚中,他似乎变成了一只大雁,从出生伊始便无拘无束,于天地之间自由翱翔。
这天地之大,无他不可去之处了。
希望不要再有来世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世小瑜视角补完,自己撒个花
第191章 今我来思
在重重撞到山石那一刻, 赵泽瑜久久出窍的魂灵终于回到了躯体之中,两世滚滚记忆终于隔着红尘重新全然回到了他的意识之中。
原来如此。
他猜了许久,自己小心翼翼地瞒了许久, 原来该记起的人早就记起了。
兄长突如其来的爱护、陛下突如其来的杀心、周徵时常自相矛盾的犯病、阿若那对他莫名其妙的关注, 这些曾经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小心试探的事情尽数有了解答。
他像是被迫进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虚空之地, 载着两世强买强卖厚重如山的记忆又被一脚踢了出来, 无情的光阴几乎催老了他的躯壳。
他啼笑皆非。
这人间的躯壳是无法载动地狱中归来的耄耋恶鬼的,老天何以要让他再来一世、又何以要让他再一次想起来?
耳边有无数嘈杂的声音, 他听到有人焦急地催着医师, 感受到在自己身上落下的针、撒上的药, 又有一碗带着热气的苦汤送到了他嘴边。
这些人似乎都在焦急地要救他的命,可赵泽瑜只觉得无趣与疲惫,他现在似乎连偏头躲开那碗苦汤药的力气都没有,便也只能咬着牙关拒绝。
这一世的记忆夹杂着前世的记忆在他脑中穿插闪现, 只让他觉得无比的荒谬与可笑。
他看着自己像个没长脑子的傻子一样在所有人面前现眼,殊不知人家正透过这缺魂少魄的玩意儿在看一个昔日的赵泽瑜。
更可笑的是, 有人为了他这样一个不该存活于世的老鬼竟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即使他并不想要。
他总还有选择离开的权力。
耳边的声音又似乎慢慢地淡了下去,那些惊慌失措的声音落在赵泽瑜耳边像是在冰面上倒上了一杯水一样,很快便被同化, 激不起一点震荡。
历经两世, 赵泽瑜的心早就成了钢浇铁铸的, 又硬又冷, 再往上浇灌热水也是徒劳。这些浮皮潦草的担忧不过是一层浮灰罢了,震撼不动大帅的心。
只可惜赵泽瑜天缘不怎么样,只差一点便能归于天地之时,忽而有一个几乎刻入他灵魂的声音, 裹挟着一路风尘仆仆的气息,将他游离的魂瞬间带回了人间。
那个声音叫的是:“小瑜。”
大帅的心钢浇铁铸,可是传说中有一种液体能将金子都融化,有几个人对于他来说不啻于这种液体。
赵泽瑜最后一口气揣在胸口,刚要呼出便被人噎了回来,终于呛嗑了起来。
不知是哪个混账趁此机会捏住他的口一碗药灌了进来,另有七嘴八舌的声音道:
“快点止血!”
“小心伤口!”
“骨头,骨头!”
这一群鹦鹉开会似的声音险些将刚回人间的赵泽瑜吵死,刚皱了皱眉头便被轻轻捂住了耳朵,只放进来了一个人的声音:“小瑜,哥在这儿,没事了,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