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245)
战场临时换帅乃是大忌,一时间同是北原军的两方也陷入混乱之中。
就这般,合围的机会竟是如此不可思议且戏剧化地因为一个小小的传令官而实现了。
赵泽瑜下的令只是歼灭阿若那,而对于其他逃散的北原军,则几乎是任由他们逃窜。
那名狼使在战场上险些给踩成肉泥,正吓得魂飞魄散,倒是眼尖发现了定北军针对得似乎只有阿若那,无比明哲保身地带着他带到战场上的这些北原军怎么来的怎么屁滚尿流地回去了,似乎他们来这一次就是为了打乱阿若那的军队,给赵泽瑜送个主帅人头的。
最后其他北原军也是能逃的都逃了,剩下的被赵泽瑜一路驱赶至一处山谷之中,山谷两头皆为定北军所控。陷入赵泽瑜包围圈的除了阿若那亲部两万和其他一万多没来得及逃的士兵。
赵泽瑜缓缓地打马向前走了十来步,与立在中间的阿若那面对面。
到了现在,阿若那的脸上被擦伤了数处,发冠也十分凌乱,身上的铠甲有许多处破损凹陷,面色苍白,可她的背脊还是挺直的,眼中充斥的是不敢与战意,未有半分退缩。
赵泽瑜没有说什么若是归降许以功名利禄的话,大启将才无数,不需要冒险用一个北原人为将,而且阿若那尚未到山穷水尽之时,现在的她不会降。
阿若那瞪着这个和她纠缠了数年将她南下之计划生生阻断的对手,终归不甘心地道:“非我不如你,只恨我生不逢时,腹背受敌,北原王室中竟无一人有长远之见,各个如豺狼野兽般只知撕咬抢夺。”
赵泽瑜笑了笑:“依我看,狼王让你撤军倒并非是毫无远见。阿若那,你将我当做劲敌,我眼中的却是整个北原。既然北原终将是我大启之地,早些投降、莫要负隅顽抗,少流些血倒也不失为一种先见之明。”
“那便先问问我手中的刀。”到此境地阿若那仍不肯束手就擒,而是缓缓拔出了手中的刀,刀刃直指赵泽瑜。
赵泽瑜面色不改,抬手发出指令,身后千军万马齐动:“那便战吧。”
赵泽瑜此次出兵四万,围困三万兵马也并非完全没有被阿若那翻盘的可能,可阿若那如今已然是狼王令下的罪犯,而北原军在困境之中也委实说不上有什么信念,区别只在于问困得时间长一点还是短一点。
赵泽瑜在包围圈外看着,一名将军上前禀报:“元帅,按照您的命令,已然又抽调三万兵马于左右两翼看守,是否一并加入。”
赵泽瑜摇了摇头:“不必,盯紧北原营帐方向,若是他们敢出兵,便叫两翼的将士们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阿若那数次组织突围,只是面对此等地形与定北军略胜一筹的兵力,屡屡铩羽而归,这般僵持了两天一夜,大多数北原军已是困兽之斗,而定北军已然分批次地歇过一轮了。
夜色深沉,赵泽瑜终于下令让一万士兵爬至山谷两侧上方。
无数落石轰然落下,山谷中一片惨叫,人马都有。
为了防止误伤到己方士兵,也防止落石堵住谷口反倒阻碍己方进攻,落石尽数朝着山谷中央落去。
北原士兵纷纷向着谷口慌不择路地跑来,等待着他们的却是定北军锋利的枪剑。
等待朝阳真正跳出地平线之时,北原士兵依然被分隔两段,总数怕是也不到五千了。
阿若那的形容更加狼狈,身上流血的伤口多得不知凡几,再加上缺水缺粮让她看起来随时都要倒下。
赵泽瑜老神在在,又问了她一遍:“还不投降吗?”
她的眼中竟还有一丝精气神撑着,沙哑的声音和着北风竟是无端有一种凄凉之感:“阿若那宁愿战死,永远不降。”
又是一日过去,这偌大的山谷中,尸横遍地,定北军面对的也终于只剩下了一个阿若那。
赵泽瑜叹了一口气:“你是个奇女子,你可以自行选择如何了断。”
阿若那手中已然被血色浸染看不出原色的刀缓缓抬起,分毫不差地指向了赵泽瑜。
赵泽瑜身旁的将军宝剑一横,便要呵斥出声,赵泽瑜却制止了他。
“好,我送你一程。”
这一战大胜,赵泽瑜还朝,半个月后听闻那位狼使回禀狼王时声称阿若那拒不从命一意孤行致使北原军被定北军偷袭成功,损失惨重。
狼王大怒,将阿若那之名逐出皇室,若非赵泽瑜下令将北原所有士兵的尸体掩埋包括阿若那的尸首一并埋葬,狼王甚至能派人找到她的尸首鞭尸。
北原中仿佛从无人记得领兵抗衡定北军多年的便是阿若那。
赵泽瑜将手中的书放下,静静地望向院中飘零的枫叶,想起了阿若那的不甘之语。当时他避开并未回答,可在心中已然回应了:易地而处,他绝不会落得此番被动下场。若是京中忽然派人前来要将赵泽瑜就地拿下,哪怕他在定北军中其实凶名更胜,只消他一声令下,定北军便会立刻将这位宣旨之人拿下。
因为这是他带出来的兵,是他们对主帅的信任。
到了现在,赵泽瑜愈发理解皇帝为何对当年的洛振远那般忌惮,甚至不等罪名落实便慌忙下旨处死了他。
因为皇帝自知无能,自知无法掌控定北军这虎狼之师,又刚愎自用。
赵泽瑜冷笑一声,愈是理解,他便也愈发鄙视,一个雄才伟略的皇帝,想的永远是如何施展抱负、惠泽神州大地,让自己名扬四海;唯有一个无能为力的废物皇帝,才会日日陷入恐惧,对这个皇位生出执念,仿佛他在皇位上一日便能维持自己那可笑的威严一日。
不过就快了,他回来了,这京中的大戏也是时候该走向尾声了。
在大启国内已然上百载的附骨之疽将被一个个剜除,赵泽瑜的眼睛几乎亮得惊人,先是朝堂这些爪牙,再是不干活日日只知弹劾无关痛痒之处的这些御使、清流,再是苟延残喘的陛下。
他骤然感到了无比的轻松,已经十多年了,这窒息之感到如今便是愈发减轻了,最后一个要按部就班地走向结局的便是他自己了,他等这一日等得太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自卑的小瑜其实自傲更胜哦
第186章 第二世(十八)
赵泽瑜回朝的两年间, 朝堂局势逐渐明朗。
他甫一回朝便大手笔削去了陈肃的大半声望,都不必太过费力,仅仅是翻出几桩其昔日门下学生、如今的朝廷重官几桩科举舞弊、收受贿赂的事来便足以让天下学子沸腾了。
即使这些学生到现在并非全部与陈肃有关, 但事实便是陈肃这许多年来将自己在学子间的声望维持得太好了, 同样也是把自己架得太高了。
登高易跌重, 陈肃希望以天下座师、一朝丞相的身份将来号令天下众文人, 在朝堂上一呼百应,这般一来, 赵泽恒登上皇位后也不过是一个傀儡, 他才是这天下掌舵之人, 也将是这万里江山实际的执掌者。
然而,一个人将自己的形象打造得太过完美便也意味着当人们发现他有一点错处此人便可从神坛跌落、万劫不复。
赵泽瑜冷眼旁观,看着事情刚刚被揭露时无数学子尚且在为陈肃辩护,称那只是他的一个学生, 并不能代表他的所作所为。
然而当接二连三的舞弊者被揭发出来,证据确凿且均为陈肃当年提拔的学生时, 学子中的浪潮终于爆发了。
一人是巧合,难道所有人都是巧合吗?
只要疑心一起,便是万般解释都是徒劳,即使陈肃将他所有作为公之于众也只会收获无数怀疑与审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