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200)
赵泽瑜依稀看见他的口型,说的是:“殿下,快走。”
他们如游鱼一样散在山间,普通士兵追不上他们的踪迹。而在连云山伏击的五千人也是一触即退,化整为零,每百人一组散入林间各自回城。
定北军在边境日久,这沿途的一草一木都熟记于心,这便是他们能够逃过北燕军队搜捕、安全回城的最大底气。
乘风到城门前将脸上的□□揭下,感觉总算不辱使命,一转头便看到了从远方掠回的赵泽瑜。
他面无表情,可跟了他十年的乘风却一眼能看出他神色间的不对劲,转头去看和赵泽瑜一同回来神色悲恸的老二:“怎么了?”
这两年他们也算是同僚,之前乘风给馋得不行的赵泽瑜带小点心时这六个便也当做没看见,现在他这样让乘风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二轻声道:“老大……没了。”
最后清点人数时,赵泽瑜带走的一百人中,活下的不过十数。阿若那在粮草附近布置的兵力确然十分到位,只是若有数十人视死如归,前赴后继,只是放一把火,却也算不得什么太难的事。
北燕人的掠夺嗜杀慕强是刻在骨子中的,但他们所缺少的永远是那一小撮中原人骨子中流淌的信念与忠诚。
赵泽瑜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乘风看着他的背影骤然感觉他的肩上似乎骤然压上了许多沉甸甸的东西,可背脊却挺得愈发直了,却直得看起来无比萧索。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该说啥,就摸摸小瑜吧
第151章 常驻
虽然于赵泽瑜而言, 此一战蒙上的是血色,是让他直面战场残忍的第一课,可是于整个定北军而言, 此一战算得上是大获全胜。
从北疆爆发战事到现在, 终于有能让颓靡的士气重新振奋起来的好事。纵然外面的北燕军暂时还没有退却, 可众人知道这一次之后北燕军必得减少人数才能负担得起军粮。
毕竟北燕军营的这一场大火烧了有将近一半的粮草。
而从其他各城调来的总共八千人在加上城中原本轻伤的两万人和赵泽瑜带来的五千人, 依托城池之利对付减少的北燕军也不在话下。
北燕这一次用十万兵马打穿北境防线本来依靠的便是速战速决、以战养战,可惜他们一开始便被欣潼关的守兵拖了半日。
在欣潼关向各城传信之时着重提到的便是若是逃难必得要先将所有带不走的储备的粮食烧掉, 以免被北燕拿来以战养战。
若是永平城没有抵挡得住, 那么北燕将一直深入腹地, 届时将以大启之粮供给北燕之兵,大启国内再无能抵挡北燕之兵。
细思起来,赵泽瑜便是以区区五千人扭转了整个北方倾颓的局势,而这两次作战便也代表着他在定北军中威望的奠定。
阿若那并非蛮干之人, 她左右衡量后便会发现现在北燕已经失去了能够一鼓作气长驱直入的机会,必定会退守以保存国力, 稳定已经打开的缺口。
而大启自然也不能给阿若那这个机会。
又与众位将军一起商议了一下午,赵泽瑜走出书房,见天边残阳如血,又有一种瑰丽而悲壮之感, 是囿于京城时从来不曾见过的。
远远看去, 平原与大漠泾渭分明而到最后却又交织在一起, 看不分明。在这样浩远的平原与沙漠之中, 想来个人的生死岂非如浮游一样渺小?
一时之间竟又有中说不出的悲意涌上心头,世人常以星子比作某一功成名就之人,可这周天星子,星垂平野, 又岂是一人可以比拟?
而如今他们所苦苦守护的,百代千秋之后,定然也是要掩盖在这层层黄沙或是广阔原野之上的。
纵观历朝历代,又有哪一个朝代能逃脱兴衰这二字呢?
大启已然历经过开朝至太宗时的鼎盛,明宗时的中兴却也仍是与南祁并立,而他的继任者乃是守成之君,无法延续他的父亲刻下的那一道辉煌的印记。
就似乎是皇室之中每每要出现一个惊才绝艳的皇子便要牺牲掉前后几代的英气一样,可如今这局面,倒让他觉出一种诡异来。
他的兄长、阿若那、周徵,这样三个惊才绝艳之人单独在任何一个时代出现都是必定要掀起狂风骤雨的,而如今三人竟然同时代出现,还有,或许也能算得上其中之一的日后能与阿若那分庭抗礼的自己。
似乎这样的几人生为同代便注定了要有惊天动地之事,或是惊天动地地生,或是惊天动地地灭,而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也隐隐有所感觉,距离最后的石破天惊或许并不远了。
乘风时时记得赵泽瑜当时的那种神情,但碍于他们商议军情,他不好在一旁随侍,便在外面等候。
而他便也跟随赵泽瑜来到了城楼之上。
在这两年赵泽瑜已然在以一种揠苗助长的速度成长,作为旁观者,乘风时时看得都心惊肉跳,生怕不知何时他家殿下便会被拉伸到极限,中途崩断。
可他终归没有,而他时时透露出的一种少年的耍赖撒娇倒也让乘风松下一口气,到最后也觉得大抵是自家殿下天赋异禀。
而现在仅仅来到边关两日,乘风发现那些在赵泽瑜身上的漂浮与时时让人觉得脆弱易折之感竟也都奇异地消失不见。
亲近之人的鲜血仿佛是一把钢刀,一刀一刀地刮下赵泽瑜身上那些不谨慎的跳脱与空中楼阁一样的天马行空,只剩下一把桀骜坚韧的骨架,再填上因他的计划而丧命之人的血肉,叫他背负肩担着这些人命向前走去。
赵泽瑜不由得想到那在梦中梦到的自己面色不改地将那三千剑指定北军的禁卫军判了死刑,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是因为在边关日久而将一颗血肉做的心炼化成铁吗?还是为了震慑住皇帝,叫他莫要再向边关伸手阻碍定北军作战?抑或是因为背负得太多而不再介意再多这么三千向他索命的厉鬼?
只有来到这里赵泽瑜才知道纵然恨意无穷无尽,但无论何时的他永远不可能嗜杀。这是在边关牺牲的每一个人用生命告诉他的,要懂得敬畏。而他,憎恶那流不尽的鲜血,他想要一个止戈的时代。
赵泽瑜在心中喃喃道:“既然并未是嗜杀,那你为何要那般做呢?你便……真的在求死,对这个世间毫无留恋吗?”
“是因为你不信兄长会相信你,会保全你吗?”
而终归他并非梦中之人,梦中的他作何想法赵泽瑜也是无法确定的,毕竟只凭那零零散散的片段他也不能确定梦中的他经历过了什么。
乘风在后边等了赵泽瑜一刻钟,见他还没有回来的意思,便上前将披风披在他肩上。
赵泽瑜察觉,笑他道:“你这么笨的侍卫,也就我肯要你了,你见过谁在甲胄外面穿一身毛披风的?碍手碍脚。”
乘风毫不客气:“反正现在也不用您出去动手动脚的,晚上冷,穿着吧。”
赵泽瑜嘟囔着“小兔崽子越来越以下犯上”倒也并未把披风除下。
乘风看他半响,还是道:“我看您有心事。”
“唔,我能有什么心事?若说起来,便也是这两次便能将北燕打退已是意外之喜,为此动用了潜伏数年的探子,但能解围倒也是人尽其用,也是幸好阿若那对我的到来并无预料,而之后又是太过自信。这以后的仗会越来越难的。”
乘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带人去劫那粮草,却发现领头那人并非是女君本人,武艺尚且不如我,所以女君……是留在了北燕大营中吗?”
他问完后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赵泽瑜道:“其实我有预料她会留在北燕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