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184)
或许别人可以为这番做作找些理由,譬如说此番可以凝聚将心,可赵泽瑜却不能欺骗自己,他必须面对这样手段无数、心机无数的自己,即使他内心抗拒无比。
或许是因为少年心性,或许是因为本身性格如此并有兄长言传身教,赵泽瑜可以接受一个光明正大卑鄙的自己,却对这样一个虚情假意伪善的自己无比厌恶。
他的复杂心绪无法影响到赵泽瑜半点,“赵泽瑜”偏过头去稳定了自己的心绪继续道:“所以,阿若那必定早有想法,而且我认为她会选择厢还镇,从内部一举击溃我军。”
赵泽瑜想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然是要趁着地方还未反应过来大一个措手不及,将硬骨头啃了。
定北军一旦覆灭,大启再无可抵挡阿若那者,她可以此为凭,在中原称王,再反过去吃下她那几个兄长纸糊一样的军队,自此一同北原中原。
他从来不会忽视阿若那的雄心。
诸位将军也自然明白过来了,他们若是突破北原防线,第一件事也鄙视要将阿若那这一支队伍彻底地铲除,余下的北原军便再无能阻挡他们脚步的。
对于阿若那来说自然也一样,若是她选择直入中原,即使她攻占了京城又能如何,安王必定能迅速反应过来,整饬防线,南下勤王。到时区区两万人,阿若那不会自大到以为只有两万人便能让中原改换旗帜,也不会以为腹背受敌的自己能逃得了。
只是,那毕竟是京城,从古至今,即使有时情势明白地显示敌方攻打京城的可能性不足万一,但就算是名帅名将也基本还是要将兵力布置在入京城必经之路上,即使浪费兵力。
否则的话,京城有失,皇帝怪罪下来谁都担不了这个责任。
到最后,还是最为年长的秦将军开口替各将军说了出来:“大帅,不能弃风息镇不顾,从风息镇向南一马平川,直通京城。”
“赵泽瑜”却突然打断了他,“赵泽瑜”素来十分敬重这些老将,平日也不摆主帅与皇子的架子,可这次却道:“秦将军,您叫我什么?”
“大帅。”
“那么这决策听谁的?”
秦老将军和“赵泽瑜”对视片刻,看到了他眼中的笃定与坚决,明白他是对的,只是这个决定太过疯狂,一旦有失,即使他是皇子亲王也保不住命。
可最后秦老将军还是闭了眼睛:“听大帅的。”
“赵泽瑜”终于笑了,真心对秦老将军抱拳道:“谢将军懂我,我会派出将士提前带风息镇乃至南方三个城池的百姓撤到其他城池去,余下一万六千人尽数随我前往厢还镇。”
作者有话要说:小瑜:唉,又是不想接受梦中自己的一天
大瑜:你就是看我现在比你帅嫉妒我
小瑜:呸,伪君子
大瑜:你骂自己骂得倒是非常真情实感,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傻
第139章 大逆不道
几位将军本来指望着秦老将军能够劝动“赵泽瑜”, 却不想他这般轻易妥协,竟然第一个响应“赵泽瑜”。
这几年来他们已然由一开始安王接替秦王的警惕不信任转为对这个后生晚辈的信任、佩服以及一点慈爱,因此便更是不能让他冒天下之大不韪。
京中多少皇亲国戚、豪门望族, 京城那个半吊子禁卫军拿阿若那的精兵强将、神鬼莫测毫无办法, 金吾卫人员精简, 以查案巡逻为主, 同作战不是一套训练。
到时,一旦京城有失, 可定北军却将北境守得严密合缝基本无人员伤亡, 到时等各地勤王之后皇帝问责, 他还需要定北军镇守北疆,不会对定北军做什么,但安王身为主帅必定令皇帝大发雷霆。
这些将军戎马一生,虽然不怎么涉政场, 可对人心却是有一种久经沙场野兽般敏锐的直觉:皇帝不爱任何人,他只爱他自己。
因此本来这便是很重的罪, 皇帝再有意施加惩罚,那么等着安王的是什么?夺职贬为庶人都是轻的,最怕的是酷刑加身,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再斩首示众。
退一步讲, 就算皇帝有那么一点慈父之心, 肯留下他一条命, 可京城多少王公贵族, 一旦他们家那些纨绔子弟有任何伤亡、财产有任何损失,如何不会对安王生出报复之心。
定北军虽然有洛帅执掌数十年,对于这几个皇子自然也是偏向秦王的,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与他有一争之力的安王坠入绝境而不管不问。
凡是为边境安定呕心沥血者皆该得到他们的尊重与护持。
赵泽瑜想一想便也知道这些将军的好意, 同时他察觉得到属于“赵泽瑜”的心中也有一股暖流流过,可不知为何旋即便像是被一只大手强行抹去一样。
对着这些将军无声制止的目光,“赵泽瑜”选择不看不听。
老将军们大多明白了这个决定代表着什么,可年轻的小将却基本都是面面相觑,忠君爱国的思想一直是根深蒂固的,其中一个便不由得问道:“那元帅,万一阿若那真的选择了从风息镇一路南下,这一马平川的,直攻京城,那……那毕竟是天子所在啊,真的让阿若那攻了进去,我们岂不是罪人了?”
“赵泽瑜”方才眼睑的红早就褪了下去,决策之时他面上总是含有肃杀之意,他那玉雕一样的面容便倒是显得有些诡异的危险性,就仿佛志异中那等分外美艳却处处杀机噬人精魄的妖怪一样。
总之那小将问过他后看他面容便不敢再看第二眼了,只听“赵泽瑜”格外冷漠道:“若是阿若那真的选择这一条不明智之路,那些我分拨的将士会将沿途城池中百姓及时撤出。禁卫军总共五万之数,难不成挡不住阿若那区区两万兵马吗?”
那小将明显是被糊弄过去了,不过在场的老将却都心知肚明:那可当真挡不住。
正如景曦所言,定北军将皇帝惯得太无知太肆意妄为了,而这自从先皇时便已然留下这等风气了。
算起来,先皇搞内斗便是有一手,唯一参与过的一次战斗便是夺位,因其夺位时多仰仗各世家侯爵,本身性情也算不得坚韧刚强,故而在位期间被世家多有挟持,其夺位手段不正也算得上是一段心魔,故而疑心甚重。
这便是当时诸位皇子年岁渐长可他却迟迟不立太子的原因,他自己谋权篡位,看自己儿子也时时觉得他们要谋权篡位,最终才造成诸位皇子在朝中各自拉拢世家显贵的乱象。
皇帝当年在这些个皇子中也算得上是出色俊秀品性端庄的一个人物了,自身因为冷眼旁观深知先帝在位时众世家之猖獗,极为厌恶被他们挟制把持朝纲的混乱,故而选择结交的多为年轻俊秀人物。
若非如此,武懿皇后也不可能嫁给他,当初两人也不可能情意甚笃,而赵泽瑾也不至于在最初那一世一直那般信赖他的父亲,以致落得那般下场,可见人身处高位、渐渐志得意满时,数年便足以让一人忘却所有情义,只追名逐利。
这般来看,世上绝大多数男人都不过是一个人心善变罢了,而难得的倒是这皇室之中竟出了赵泽瑾和赵泽瑜两个异类,情义深重,绵延百年,矢志不渝,可堪称千年难见的人物了。
皇帝继位后一开始尚且对北方战事无比重视,哪怕当时朝中被世家多有阻碍也同陈肃一起尽力将军饷凑出,可惜在此之后,边境之危一解,再无当初内忧外患之窘迫,皇帝便也忘了国境之重,反而对自成一派的定北军时时戒备无比。
这份短视倒也不愧是先皇的儿子,又何尝不是先皇对每个儿子都务必防备,疏于教导的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