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在上(207)
一低头,在他心口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支金钗。
晋王大怒,把方妙玉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他高大的身躯略微一晃,跌坐在榻上,手扫落瓷瓶,发出巨响。
门外侍卫听到动静,当即推门涌入,看到屋内情形,俱是一震。
方妙玉浑身不着一物倒在地上,而晋王竟栽倒在榻,胸前……
*
王府侍卫将方妙玉视作刺客,把她五花大绑关在次间。而晋王所受的那一刺,虽然并不如何深,却伤及要害,颇为凶险。
如此折腾了大半日,才堪堪捡回了一条命。
此事,区区几个侍卫自然不敢拿主意,他们正合计着要派出一人去向晋王妃禀报,却不料传话的人还未出发,府里的张侧妃已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来了。
张如雪看到横在榻上、脸色灰白的晋王,恨不得立即冲到那次间去把方妙玉扒皮抽筋。张如雪身边的嬷嬷见此情形,忙压低声在她耳边道:“娘娘,那小贱人胆敢行刺王爷,要老奴看是再好不过……她如今自寻死路,倒省的脏了娘娘的手。”
张如雪一听,可不正是这个道理,所幸晋王这回也没伤了性命,闹这么一出,能将方妙玉这个贱人处置了,岂不快哉?
如此,她便没有去次屋寻那方妙玉的麻烦,只叫几个侍卫都退下,吩咐好生看守,等晋王醒过来再作发落。
晋王尚在昏迷之中,人却并不安稳,眉头紧蹙,冷汗连连,时不时还呓语几声。
张如雪拿帕子替他擦汗,忽然给他攥住了手,登时吓了一大跳。
晋王仍紧闭着眼,脸上却显露出难言的痛色:“别走……”
张如雪目光一软,柔顺地伏在他颈侧,轻唤道:“殿下……”
晋王眉头一动,脸色和缓下来。
张如雪正心头动荡、不能自已,却听他近乎忘情地喃喃道:“真真……”
她一愕,猛然撑起身子俯首看向他。
少顷,低声道:“殿下,您喊谁?”
晋王神色一紧,眼珠子仿佛动了动,随即,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有一瞬的涣散,看清眼前人后,立时清明。
张如雪见他醒过来,一时也顾不得方才那句未能听清的呓语,只面色一喜道:“您醒了?”
然而晋王的眸光却跟利剑一般直直地刺来,仿佛要将她洞穿一般。
她心口一窒,顿时发不出声。
从她入府至今,晋王从未用这样冰冷刺骨的眼神看过她。
他松开了她的手,轻轻坐起,声音嘶哑,透着浓浓的倦意:“方妙玉呢?”
张如雪咬牙,强压下心头的嫉恨之意:“被关在次间,听候殿下发落。”
她本有心在晋王心头加一把火,却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的晋王有几分说不出的陌生,从头到脚都透着阴冷,一时竟不敢贸然开口。
张如雪入晋王府受宠已久,虽说有几分恃宠而骄,却到底是张家的女儿,并不蠢钝。她本就擅长察言观色,不难看出眼下的晋王有几分古怪,此时绝不会是撒娇卖痴、添油加醋的好时机。
晋王下了地,再没有看她一眼,径直去了次间。次间内,方妙玉光着身子给人绑在柱子上,双目空洞地望着地,像是在走神。
一见有人进来,她猛然一缩。
一双云纹金线的黑底靴子出现在她眼前,妙玉仰起头,看到来人,嘴巴一动,没有出声。
刚刚她恨极攻心将金钗刺向晋王时,并不觉得害怕,只感到痛快。
如今,她才感到心里在一阵阵的发冷。
晋王蹲下身,一把钳住她的下巴,目光有如毒钩。
妙玉给他看了一眼,竟觉得像被针扎过一般,浑身一哆嗦。
“现在知道怕了,你不是很能说么,怎么不说了?”他身上还缠绕着淡淡的血腥味,嘴角有笑,眼里却充斥着浓重的煞气。
妙玉:“你能把我如何?我好歹是官眷之女,今日知道我来晋王府的,也不只我自己一人。”
晋王沉声一笑,眼里愈发冷:“说起来,孤还得好好地谢你一回,若不是你方才那一刺,孤也不会……把从前的事统统记起来。”
妙玉还未反应,忽见寒光一闪,有鲜血飞溅。下一瞬,有剧痛从舌根处传来,嘴里浸满了血。
晋王扔了匕首,手仍然掐着她的嘴。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半截舌头,又看向疼得几乎昏死过去的方妙玉,任由鲜血从她嘴中溢出,滴落在自己的手掌心亦无动于衷。
他恶狠狠地一笑,声音极低道,“若不是你这张嘴,当初孤就不会在恩觉寺那样对她……”他不自觉加大了手里的力道,使得妙玉发出痛苦的呜啊声。
大团大团的血涌落下来,染红了他整只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