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千岁千千岁(121)
慕良从不听劝,他嫌砸得不过瘾,一脚踹倒了半人高的红瓷瓶,就听仓——的一声,血色的瓷瓶轰然倒地,碎成了数片,碎瓷溅开,飞得满地都是。
小太监们都躲到门外去了,徒留平喜这个大儿子走不得,只能苦哈哈地劝慰。
这会儿拆了半个屋子,慕良终于累了,坐在椅子上喘息,也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被累得胸口剧烈起伏着,满脸阴沉。
他整整三天没睡过觉了,眼前一片猩红,只有白天抽空在司礼监眯一个时辰,今晚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却又把时间花在了恼怒上面。
平喜见他终于消停,急忙倒了水给他灭火气。
慕良刚喝了一口,又想起让自己冒火的事来了,将手里的碗砸了出去,怒喝,“酒!酒呢!”
酒被司礼监提督——楼月吟喝了。
兰沁禾今日走前见到了楼月吟,两人客套了一番,很快就分开了。
只是她离开之后,楼月吟瞄向了平喜怀里的酒。
“方才娘娘说,这是给司礼监禀笔们送的?”他这一句话直接将酒要了过去,慕良不在,平喜是闹不过提督的。
等慕良从乾清宫回来听说这件事后,桌上就只剩个空缸子,楼月吟微醺地执着杯望着慕良笑,“慕公公今儿实在是可惜了,京城里的美人儿娘娘难得来司礼监一趟,您怎就不在了?”
他坐在案牍上,绯袍下的腿轻轻晃着,当着慕良的面饮下了最后的酒。
“平日里咱们只见过光禄寺卿,果然是姊妹,怨不得太后她老人家把西宁郡主当做亲孙女儿疼呢。”他搁下杯子,有些醉意朦胧地看向慕良,“若我不在宫里,必然也是想嫁进郡主府的。对了,慕公公可曾见过她?”
这话要是旁人来说,慕良最多心里酸楚,可偏偏是楼月吟说的话,就让他当场气得发抖。
慕公公可曾见过她?
他自然是见过的,二十三年前就见过了!比谁都早!比谁都明白娘娘的好。
那是他连名字都不敢轻易出口的人物,到了楼月吟那里,居然如此放荡随意地说出了这等无礼之言。
慕良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忍到千岁府他二话不说直接砸东西。
三天没怎么合眼,精神紧绷到了极限的时候楼月吟给他来了这么一出,他将屋子里的瓷玉都砸烂了尤不解气。
这不是慕良第一次砸东西。
太监的日子不好过,大家多少都有发泄的癖好,有的喜欢折磨下面的奴才奴婢,有的喜欢鞭打玩弄自己的对食;慕良平日在镇抚司见惯了血腥,对这些没兴趣,只喜欢听瓷玉碎在地上的声音。
那声音一响,他心里就能舒坦一些。
但是今日不行。
“酒!酒呢!”
平喜被吼得心里苦,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哪里能从司礼监提督手里抢夺。再说了这又不是娘娘的酒,是王阁老的,当初也说了是分给司礼监的禀笔公公们吃,又不是人家专门送给干爹的,他没有道理去抢啊。
平喜悄悄回头,冲着门口心惊胆战的小太监们使了个眼色,叫人去郡主府说一声,能不能请娘娘捎来句话或是个小物件,否则他就只得这么陪着挨骂。
“干爹,楼月吟也是不知道,否则他哪里敢这么做。”虽然平喜感觉楼公公要是知道郡主和干爹有一层关系,恐怕今天说话做事会更加嚣张。
“那酒是王瑞送来的,娘娘的本意只是陈宝国的事儿。”他走上前给慕良顺气,“干爹,一点普通的桂花酿罢了,您说您生什么气呢?”
慕良瞥了他一眼,目光冰冷。
平喜赶紧把后话说出来,“您想,漫说全国,单单京城里有多少青年才俊喜欢着娘娘,娘娘身边是从来不缺人的,咱们都亲自挑了几回人送进郡主府了,她愣是看都不看一眼。”
他脸上露出了笑,“可才见了干爹几面,竟是冒着整个兰家的风险都要同您好,您说娘娘得有多欢喜您呀。”
这话说到了慕良心坎里,他脸上柔和了下来,嘴里还是训斥,“妄言。”
“儿子说真的。”平喜蹲到了慕良面前,仰着头睁大眼睛道,“娘娘今日来第一句话就是‘你干爹呢’,肯定心里是念着您的。”
“娘娘岂会是耽于情爱之人。”慕良掸了掸衣袍起身,“她不过是心里担忧陈大人罢了,娘娘心里念着的是国之忠良,问我是为了好救陈大人于水火,哪像你这般满脑子淫.乱.情.色。”
见慕良终于消了气,平喜的心也终于可以收回肚子里了,他低着头自惭形秽,“干爹说的是,娘娘是满腔大义的。”
他心里腹诽,也就只有您自个儿会这么想。
慕良负手于身后,询问道,“陈大人现在是谁在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