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不入爱河(99)

作者:陈之遥

她没出声,但他似乎可以看到她点头的样子。

“我真的这样想,”她说,“因为我自己也是这样的。我把过去的事放下了,但不等于原谅。我只是放下了。哪怕半年之前,我都不敢说这句话,但现在我可以了,因为我知道那些事再也伤害不了我了。”

齐宋听着,也是静静地。他望向车窗外的街景,曾经的陋巷早已消失,夕阳正在长路的尽头缓缓地落下,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冬日的结束,却好像也是其他一些东西的结束。

那天傍晚,齐宋跟关澜打完电话,下车走到那栋楼前,按响了齐小梅家的门铃。

齐小梅在门禁监控画面里看到他,不是不意外的,她有些惶恐地开了楼道门,又在家门口等着他上去,对他自己正在做饭,留他下来吃。

齐宋点点头,留下了。没有解释,似乎也不需要解释,他们坐在一起吃饭,二十多年之后的第一次。

齐小梅在餐桌上对他说,自己做了几十年个体户,交最低的社保,养老金很少,卖了原本住的那套两居室,换了现在的小公寓,多下来三百万存着,就是准备等店做不动了,靠利息养老。

齐宋忽然明了,本来只当她是折腾,现在才知道她也是有自己的考虑,只是没想到遇上了曾光。

“我知道你不会再来和我住,也不想拖累你……”齐小梅低头对着饭碗说,“爹妈,兄弟,还有男人,这么多年,这么些人,我唯一对不起的,其实只有你。”

齐宋想说,你别这么想,没这回事,就好像那种老娘舅节目里的台词。但他不想这么说,他要自私一点。他们都知道齐小梅这句话是真的,她唯一对不起的,其实只有他。只是一旦被她说出来,他也随之释然了,觉得一切都已经过去,全都无所谓了。

他忽然懂了关澜说的那种感觉,放下,因为知道那些事再也伤害不了他了。

“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他只是转开话题,对齐小梅道,“比如有谁跟你借钱,让你充卡,买什么奇怪的东西,你都跟我说,要是再认识什么男的,身份证正反面拍给我。”

“哦。”齐小梅点头,抬眼看着他。

“要是再结婚,”齐宋又道,“离异再婚的人去民政局领证,都得带着上一次离婚的证明,但也只要带上一次的,再往前的都已经是无效证件了。所以你肯定能知道对方离没离过,但离过几次,每次婚姻维持多长时间,除非你特意问,窗口工作人员不会告诉你,你得记得问一声。”

“哦。”齐小梅又点头,略略尴尬。

齐宋也觉得这话过了,又解释一句:“我就是不想你再上当,也没那么多功夫陪你去派出所。”

“哦。”齐小梅还是点头。

两人坐那儿继续吃饭,吃了会儿,齐小梅才又开口问:“那个关律师……你俩就是同事吗?”

齐宋没答。

“女朋友啊?”齐小梅试探。

齐宋仍旧不语。

“人长得真漂亮,”齐小梅回忆着,评价,“也是真厉害,就是……是不是太厉害了一点啊?”

“厉害不好吗?”齐宋又反问,说,“我就喜欢厉害的。”

齐小梅看着他笑起来,笑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会结婚吗?”

齐宋却答非所问,说:“你把我的份都结掉了。”

“哎你怎么这么说呢……”齐小梅怪他。

这一次,齐宋也笑了。

第83章 年尾

齐小梅的案子告一段落,关澜却又想到陈敏励,母亲好像也有卖房换房的打算。于是,也就在那一天,她存心去沁园小区蹭饭,趁着尔雅写作业的功夫,和陈敏励一起准备晚餐,一边洗菜摘菜,一边旁敲侧击,隐去当事人信息,把案情大致说了一遍。陈敏励听完,却抓错了重点,反过来提醒她,说:“现在好像挺流行找弟弟的,尤其是你这个年纪的单身女人,就喜欢交二十出头的那种,说起来男朋友比自己小十好几岁,以为年轻就是单纯,是自己有魅力,是成功的象征。其实这跟老男人找小姑娘有什么不同?”想了想又说,“倒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我看见网上有个词叫‘弟弟父权制’,也就是父权的责任他们都不担着,但好处他们都要。”关澜听着,佩服陈敏励与时俱进,却也挺无语的,想说我并没有找弟弟好吗,但这句话显然会牵出更多的问题。她干脆转开话题,直接讲洗房,解释说:“所谓洗房,就是把原本的房子卖了,领证之后再另外买一套。这样等于把婚前的个人财产变成了婚后的夫妻共同财产,一不当心,半套房子没有了。而且,这种人还有个圈子的,圈内黑话管这叫’老头暴金币’。但现实里的受害者不光老头,老太太也一样。”陈敏励是聪明人,笑问:“你跟我说这些,是因为我想换房那事吧?”关澜有点尴尬,说:“我就是刚好碰到这样的案子,提醒你一下。”

齐小梅的案子告一段落,关澜却又想到陈敏励,母亲好像也有卖房换房的打算。

于是,也就在那一天,她存心去沁园小区蹭饭,趁着尔雅写作业的功夫,和陈敏励一起准备晚餐,一边洗菜摘菜,一边旁敲侧击,隐去当事人信息,把案情大致说了一遍。

陈敏励听完,却抓错了重点,反过来提醒她,说:“现在好像挺流行找弟弟的,尤其是你这个年纪的单身女人,就喜欢交二十出头的那种,说起来男朋友比自己小十好几岁,以为年轻就是单纯,是自己有魅力,是成功的象征。其实这跟老男人找小姑娘有什么不同?”

想了想又说,“倒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我看见网上有个词叫‘弟弟父权制’,也就是父权的责任他们都不担着,但好处他们都要。”

关澜听着,佩服陈敏励与时俱进,却也挺无语的,想说我并没有找弟弟好吗,但这句话显然会牵出更多的问题。

她干脆转开话题,直接讲洗房,解释说:“所谓洗房,就是把原本的房子卖了,领证之后再另外买一套。这样等于把婚前的个人财产变成了婚后的夫妻共同财产,一不当心,半套房子没有了。而且,这种人还有个圈子的,圈内黑话管这叫’老头暴金币’。但现实里的受害者不光老头,老太太也一样。”

陈敏励是聪明人,笑问:“你跟我说这些,是因为我想换房那事吧?”

关澜有点尴尬,说:“我就是刚好碰到这样的案子,提醒你一下。”

陈敏励却很坦率,说:“我其实早就想跟你说了,我确实有这个打算。”

倒是关澜意外,停了手上的动作,等着母亲说下去。

陈敏励也不弄菜了,拿厨房纸巾擦干了手,看着关澜说:“我想把这套房子卖了,置换到远郊。这里面的差额能有几百万,到时候都转给你……”

关澜只觉这场景那样熟悉,就好像十几年以前,母亲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跟她盘家底,说:你还可以重新开始,去做你本来想做的事情。

“妈你干嘛这样?”她打断陈敏励,“我不需要,尔雅读书的费用我都已经准备了……”

“我知道你有,你听我说完,”陈敏励却也打断她,说,“卖房换房,最主要还是为了我自己。一方面是想换个环境……”

她说到这里停了停,望着厨房窗口的花架,是关五洲亲手做的,从前也都是他在侍弄。陈敏励后来学着养起来,却一直养不太好。有些人有绿手指,而另一些人就是没有。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理解?我心里有你爸爸,一直都有,永远都会有,但是每分每秒都想起来,真的太多了……”

关澜听着,一瞬泪涌,却只是点头,无声地回答,我明白,我能理解。

像是缓了许久,陈敏励才继续往下说:“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太拖累儿女。或者换句话说,其实所有人都想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玩……”她说到这里笑起来,“我们就是想,大家都六十几岁,身体也都还行,把经济上的事情安排好,开始最后一段人生,就那么简简单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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